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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20世纪最后的20年里,当代中国政治学经过恢复、补课和重建,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终于建立起来了,由此中国走出了没有政治学的政治中国。在这过程中,政治学的发展有过波折,但是,总的说,政治学科的理论体系、教育体系、科研体系等方面,经过从元到有的发展已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当然,如果从新世纪的视角来看,可能面对的挑战要比其它社会科学严峻得多。政治学界对当代中国社会主义市经济发展提出的政治问题,对政治体制改革要解决的政治问题,对经济全球化带来的政治问题,对“冷战”后如何建立政治新秩序的问题,等等,都深感很难从理论上做出有说服力的回答及提出可行的对策,这就是通常人们所说的理论缺乏强劲的解释力。不过,我们也应该看到,这种挑战也是机遇。任何社科学的理论都是在社会实践中发展的,在解决社会问题的过程中前进的。因此,我们必须把握机遇,尤其当今日中国的政治学还是一个新生学科之际,它可以从走向科学、走向实际、走向世界的思路着眼,在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发展的实践中进行理论建设和方法创新,创立有中国特色的政治学。
走向科学。说中国政治学没有科学体系,当然是不正确的。但认为中国政治学科学体系已经很完备了也是不正确的。经过20年的努力,中国政治学已经有了一个科学体系,但需要进一步完善。这不仅因为中国重建政治学的时间尚短,而且从历史上看中国政治学就有先天不足的弱点。中国和西方国家一样,自古就有非常丰富的治人和治于人的政治思想和政治实践。但是,和西方国家不同,中国从来没有把丰富的政治思想和政治实践经验作为学术进行思考和研究,更没有运用这些要素构建政治学,直到中国近代化开始以后,主张维新变革的先驱们才从“西洋”和“东洋”把政治学引进中国。后来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马克思列宁主义传播到中国,再加上中国传统的政治思想,这可以说是形成现代政治学的三个源头。但是,在当时的所谓政治学,实际上是照搬西方的政治学,是拿来主义政治学。
新中国成立后,本该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导下,发展中国的政治学。可是,正当面临发展机遇的时候,政治学却被误解成伪科学。似乎政治学只属于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只要有马克思主义,就不需要政治学。由此,中国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体系中政治学长期为缺门。正是因为政治学长期被误解,多年被忽视,所以在社会政治生活中,长期占霸权地位的“左”的思想任意解释“政治”,被曲解了的“政治”又反过来助长“左”的思想。结果,一方面是社会生活中政治泛化,另一方面是政治概念狭隘化。简言之,社会生活中什么现象都是政治,而政治就是阶级斗争,按此逻辑,“十年浩劫’势在必行。这个政治逻辑的后果,不能不说是没有政治学的政治中国的悲剧。
我们要使中国政治学理论体系更加完善,政治学就必须走向科学,在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的指导下,建立有特定研究对象的政治学理论体系,克服政治泛化和政治概念狭隘化的影响。政治学不能什么都研究,不能把什么社会现象都作为政治现象来研究。而且,随着学科的发展,现有学科的分化、交错、综合,各学科内容总是发展的,不是固定不变的。行政学本是政治学的一部分,但随着行政学发展为独立的学科,政治学就没有必要把行政学按原样包容在政治学学科体系中,尽管行政学仍然不能割断与政治学的关系,但这只是学科之间的关系。另一种发展情况是,随着政治学与经济学等学科的交叉发展,运用经济学理论和方法研究政治学问题的公共选择理论,自然就会成为政治学理论体系的一部分。总之,政治学理论体系建设需要不断完善,不断创新。理论创新是科学发展的本质。政治学理论的科学本质也是这样。没有理论创新,就不能科学地解释政治生活中发生的新现象,更不可能科学地解决政治生活中提出的新问题。
政治学对政治社会中的新现象、新问题缺乏解释力,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出路在于理论创新。在这一点上,任何科学都是相同的。当代中国经济学如果抱守计划经济理论,不进行理沦创新,不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它就不可能解释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经济问题。政治学本来就是有时代特征的,有不同阶级属性。不同时代的政治学具有不同时代特征的中心内容。当前,中国转型期政治就是当代政治学研究的中心内容,同时,也只有通过研究转型期政治,科学地回答政治生活中的问题,井由此上升到理论认识,这才可能进一步完善具有中国特色的政治学理论体系。这也是中国政治学走向科学发展的必由之路。
政治学研究走向科学,建立有中国特色的政治学理论体系必须坚持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总结前人的经验,尊重前人研究成果,根据学术研究规范,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研究新问题,避免在低水平上进行简单的重复,政治学研究的理论创新和尊重前人的成果是一致的。实际上,当前中国政治学理论体系在学术界还是有不同见解的,在这方面,政治学也可以进行百家争鸣,在大的理论体系中可以有不同的学派、学说。政治学不同于政治,一个政党在政治上必须保持一致,但政治学在政治学说、政治理论上是可以百家争鸣的,是应该有不同学派的,政治学是一门科学,它是受科学发展规律支配而发展的。
走向实际。科学研究的本质是发现问题和解决问题。政治学作为科学走向实际,解决政治生活中的问题是科学本质的要求。走向实际应该包括认识和实践两个方面,就是说,政治理论要接受实践的检验,同时要在实践中认识真理,修正错误,丰富理论,不断完善自己的理论体系。在当前从计划经济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的过程中,随着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以及接踵而来的社会。政治的变化,本来在计划经济体制下用来解释和认识社会政治现象和问题的学说和理论已经不能适应新的变化的需要,因此,这就要求政治学在实践中提出新的认识,进行理论创新。从计划经济的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转型对政治学提出的问题,首先是在国家学说上如何回答解释国家与社会关系的问题。在计划经济条件下,经济资源主要通过国家中央集权的计划来进行配置,国家和社会基本上是重合的,这主要体现于“单位制’啪形式。在那时,“单位’俱有双重的职能,既行使国家职能,也行使社会职能。党组织(支部或党委)建在“单位”上,实行高度的一元化领导。其结构和机制也很简单,一份“红头文件”,就可以从上到下全部动员起来。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政治学不得不面对国家与社会分离后出现的新现象、新问题。国家计划配置经济资源的职能随着市场经济的发育和成熟而逐步弱化,最后也许只保留公共经济领域里的极小部分的职能。对此,政治学研究当然要义不容辞作出科学的解释,政治学界在这方面已经做了许多研究工作,在理论上也取得了一定的进展。
但是,现实中的问题比人们所看到的和所想到的要复杂得多。随着国家与社会的分离,国家已不可能再像“单位制”的条件下那样对社会进行控制。例如,在乡村的某些地方宗法势力的回潮,还有城乡某些地区黑社会性质势力的猖獗。从经验上说,这是当前中国国家与社会分离后出现的新的政治现象和问题。但是,从理性上说,这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只是对政治研究来说,必须从科学上回答和解决这样类似的问题。乡村这种现象的出现,尽管有中国传统政治历史原因,但是最根本的还是在于随着乡村经济体制的改革,未能及时相继推进社会结构的重建和以村民自治为核心的乡村政治发展。事实上,自从乡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制”以后,社会经济资源就逐步转归社会支配,由此,国家本来藉以控制乡村的经济基" 础让出去了,而乡村本来依靠国家维持的社会结构松懈了,但又没有及时进行社会重新整合,建立新的结构,以致在某些地方,或某些地方的某些方面出现结构的薄弱部分,正是这样,传统的以血缘关系为基础的宗法势力乘虚而入。在某些城乡特别是其接合部黑社会性质势力的出现也不外乎是这样的原因。显然,这些实际中的问题都是政治学应该研究的对象。从政治学的视角看这些问题,可以说是政治发展中的现象,在社会经济转型期必然会带来作为上层建筑的政治上的不适应,并不是由于从集权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型的必然结果,恰恰说明了经济体制改革后必须及时相应地对政治体制进行改革。其实,邓小平同志早就看到这一点,并且明确指出:“现在经济体制改革每前进一步,都深深感到政治体制改革的必要性。不改革政治体制,就不能保障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果,不能使经济体制改革继续前进,就会阻碍生产力的发展,阻碍四个现代化的实现。”
同时,从这些政治现象还可以清楚地看到,政治学研究面对实际应担起的历史任务是非常繁重的,不仅要从理论上解释这些现象,分析这些现象生成的原因,更重要的还要运用政治学理论来解决由这些现象所产生的问题。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丰富自己,进行理论创新。如果还是从国家与社会的关系来说,在国家与社会分离以后,我们就不得不把传统的国家政治建设分成两条路径来思考和设计。其中一个是国家政权建设,一个是社会建设。对前者的认识和实践有充分的理论准备和经验,对后者,特别是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为经济基础的社会,毋庸讳言,我们不但经验不足,而且理论准备也不足,由此,我们不能不把社会基层民主政治作为政治学研究的重点项目。它的现实意义不用多说,就以“专项打黑”这个举措为例,这样做确实必要,可以为民除害,大快人心,为一方保平安,但是没有社会建设,不可能根治这样一些由社会机体不健全而产生的癌变现象。因为,社会本身没有制止和打击黑势力的组织力量。如果我们的社会建设取得成效,基层民主自治制度健全起来了,党的政治思想领导作用加强了,人民群众当家作主了,就有利于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实现,政治安全、经济安全、社会安全的局面也就形成了。
政治学走向实际,研究社会生活中现实的政治问题是政治学发展的动力,政治学研究实际的政治问题是作为一门独立存在的学科应承担的历史任务。同时,政治学也只有这样,才能使自己的理论体系不断完善,保持学术生气,不断理论创新,走向学术前沿。
走向世界。当代中国政治学走向世界不仅是对社会主义中国作为世界民族之林的一员应有的要求,而且政治学作为一个学科本来就是世界性的,尽管政治学具有鲜明的阶级性,各国的政治学也都各自具有本国的特色。但是,政治学井不排斥在各国之间进行学术上的交流,吸收别国有用的研究成果。政治学发展的历史经验早已表明,无论是西方国家的政治学,还是东方国家的政治学,无不从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所创建的政治学理论体系中吸取养分。例如,亚里士多德在《政治学》这部古典巨著中关于政体的分类及其分类思想直到今天对东西方国家的政治学仍有着深刻的影响,而且都已把它作为研究政体形式的学术规范。当然,东西方国家对政体形式的研究和分类在价值理性上是有根本差异的,然而在工具理性上还是有许多相同之处的。
纵观中国政治学发展史,政治学最早就是从西方传过来的。近20年来政治学的恢复和重建事实上也引进了当代西方政治学研究成果,如分析工具和政治学中的某些新的话语都来自西方政治学。政治学走向世界,从根本上说,就是要吸收全人类创造的优秀文化成果,一个国家在经济上闭关锁国,与世隔绝,必然停滞落后。其实在政治和文化上道理也是一样的,政治上自我封闭和文化上与世隔绝同样也会造成停滞不前,落后守旧。当然,吸收世界优秀的文化成果,并不等于照搬西方,全盘西化。如何吸收人类的一切优秀的文化成果,马克思已经做出了榜样。列宁也曾精辟地说过,“马克思主义就是共产主义从全部人类知识中产生出来的典范”,“凡是人类社会所创造的一切,他都用批判的态度加以审查,任何一点也没忽略过去,凡是人类思想所建树的一切,他都重新探讨过,批判过,于是就得出了那些被资产阶级狭隘性所限制或被资产阶级偏见束缚住的人所不能得出的结论”。在这里,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马克思之所以能得出自已独特的结论,不仅在于马克思的天才,而且更重要的在于他尊重人类思想所建树的一切。要建立有中国特色的政治学,就要走向世界。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就是以中国走出国门、实行改革开放的实践为基础。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的核心是不抱守集权的计划经济,运用在西方发育和发展起来的市场经济来建设我们的社会主义,这就是我们的特色,是根本不同于前苏联、东欧社会主义的特色。并且,可以断言,随着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推进,人民生活普遍达到小康水平,将会越来越显示出其特色。
中国政治学走向世界应该包括认识世界,研究世界政治中的现实问题。邓小平同志在提出政治学“需要赶快补课”时,实际上就已经赋予中国政治学研究世界政治的历吏任务。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化,中国政治学不研究世界政治,不研究外国政治就不可能真正地为中国政治服务,为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服务,为中国的政治安全和经济安全服务。对复杂的世界政治和纷繁的外国政治的研究要摆脱就事论事的研究,政治学应该提供研究框架,发展面对世界政治和经济现实的国际政治经济学,进行有中国特色的理论创新,其实在国际上政治学和世界政治研究本来就是密切结合在一起的,研究世界政治和国际政治的大家们首先都是政治学家。中国把政治学与国际政治分开来,是在中国没有政治学的情况下一种带有误解性的习惯分法,政治学本来就包括世界政治,从这个意义上说,政治学研究走向世界本是不成问题的问题。
特别是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的加快,中国政治学走向世界的任务更重了。当然,经济全球化问题可以像马克恩那样用纯经济的观点来分析,也可以具体到用效益与成本的观点来把握对中国的挑战和机遇。但是,从政治学来说,它首先应该运用政治学理论作经济全球化的政治分析,也许人们最先可能想到的是国家主权问题,我们不能轻易听信随着经济全球化民族国家主权逐步淡化的说法,这是一个关系国家安全的严肃的政治问题。政治学应该进行历史的、现状的研究。国家主权是不可分割的,不可转让的。但是,今天国家主权的形式和概念确实与民族国家始初阶段有所不同,这些涉及各国利益的政治问题,是中国政治学走向世界应该研究的问题,不仅在中国要有政治学家的声音,而且在世界上也应该有中国政治学家的声音。
中国政治学走向世界,积极吸收世界优秀文化和参与世界是一方面,还有同样重要的另一方面即应该把中国政治学推向世界,把研究中国政治和中国学者研究世界的成果推向世界。中国政治学虽然起步要落后于西方政治学好多个世纪,甚至其间政治学发展路径曲折,环境恶劣,步履艰难,但是,中国从古到今的政治思想、政治文化、政治哲学都有着极为丰富的资源,特别是我国改革开放以后的政治发展,都是很值得政治学进行研究井推向世界的。其实这些方面已引起国外政治学家和汉学家们的注意,并且已有不少很有学术价值的专著出版。中国政治学不能说没有做这方面的工作,但投入的力量还远远不够。在这方面,应该说,我们是大有作为的。中国政治学应该对世界做出贡献。
中国政治学在发展,新世纪中国政治学应该走向科学,走向实际,走向世界,取得更大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