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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春节,田荆川陪着父亲田岳平回到家乡过年。田岳平身体很弱,步履蹒跚,几乎每走一步都需要儿子的搀扶,可见到亲朋好友,田岳平逢人便说:“这几年要不是荆川放下工作,连女朋友也吹了来照顾我,我可能早不在人世了……我对这孩子有愧呀!”说完,老人便老泪纵横……
流落他乡可怜少年和母失散
田荆川是四川武胜县人,但他从小在湖北荆州长大。田荆川的妈妈黄发珍是荆州人,结婚后不久就说服丈夫田岳平和自己一起回了娘家。在荆州,夫妇俩开了家煤气店,所挣的钱越来越多。田岳平喜欢上了打牌,而且输赢很大,有时候一晚上海要输上百元!
黄发珍不知道,尽管靠做生意赚了钱,但田岳平却很自卑。特别是周围有人时不时开玩笑说:“老田呀看来做上门女婿也不错,比在四川的穷日子强多了呀。”田岳平好几次提出要回四川,可黄发珍说:“生意正做得好好的,我们难道要放下吗?”田岳平心里的压抑因此更强烈了。
田岳平十赌九输,他渐渐将妻子当作了出气筒。田荆川刚上小学,看见爸爸常打妈妈,他一次次上前抱住田岳平说:“别打妈妈了,妈妈疼呀。”儿子的恳求,让田岳平竟认为连儿子也处处护着妻子,他又会把火发在儿子身上。就这样,田岳平只要打牌输钱了,他一回家就不得安宁……
几年后,随着不少人家安装上了天然气,送煤气罐的生意渐渐差了,田岳平的脾气更加暴躁。1998年冬天,田荆川有一天放学回家,看见妈妈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妈,我去告诉外婆!”黄发珍拦住他:“荆川,千万不要告诉外婆!”田荆川不明白,为什么妈妈每次都不让自己把爸爸打她的事告诉外婆。黄发珍哽咽说:“儿子,你外婆过去不同意妈妈嫁给你爸爸,是我非要嫁给他呀……”
1999年3月,黄发珍突然问田荆川:“妈妈要到南昌打工,你愿意跟妈妈一起去吗?”田荆川点点头,母子俩第二天便离开了荆州。
这年,田荆川13岁,他跟随妈妈到了江西南昌,黄发珍很快在一家乡镇企业找到工作。从此后,黄发珍白天上班,田荆川就四处闲逛,他常常去附近一所学校。黄发珍说:“儿子,等到了秋天,妈妈一定送你来这里上学。”可田荆川要在南昌上小学就得交几万元议价费呀。此后几个月,黄发珍便白天上班,晚上加班,她想多挣点钱让儿子上学。可夏天时,黄发珍只积攒下了几千元,她索性离开了乡镇企业,打算去南昌城里找工作。
黄发珍奔波半个月,却没能重新找到工作。一天,田荆川陪妈妈去找工作,结果半天过去还是没找到工作。人力市场外有家书店,黄发珍说:“儿子,要不你去书店看书吧,妈妈傍晚去找你。”书店里有很多漫画书,田荆川一下子看入迷了,直到书店工作人员来提醒他:“我们快下班了,明天再来看吧。”
田荆川走出书店,天已黑了。“妈妈怎么没来找我?”他于是飞快赶到人力市场。可哪还有妈妈的身影?“糟糕,妈妈是不是去书店没找到我……”田荆川又向所住的出租房跑去。
1个多小时后,田荆川几乎一路跑着回到出租房,还是没看见妈妈!田荆川傻眼了:“妈,快回来吧,我在等你呀。”然而直到第二天早上,黄发珍也没回来。
闯荡深圳幸遇好老板器重
一个星期后,妈妈还是没回来,田荆川感到了不安。此后几天,他便捡废品卖钱维持生活。
一天,房东拦住他说:“你妈只交了3个月房租,你要想再住下去就把下个月房租交了吧。”田荆川拿不出钱交房租,不得不离开了。
在南昌,田荆川举目无亲,他开始在大街上流浪,还是靠捡废品为生,捡不到废品时就去餐馆吃别人剩下的饭菜;晚上露宿街头,田荆川多次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田荆川有时候也会怀疑:“妈妈会不会是不要我了呢?”但这样的念头每次只是一闪而过,田荆川知道妈妈很爱自己,绝不可能扔下自己。许多年后,田荆川长大了,他便常想:“当年,妈妈会不会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母子俩无依无靠,妈妈太想要找份工作呀……”可许多年过去,田荆川依然连妈妈的一点音讯也没有,他的这些想法也全都只能是猜测。
田荆川不想再回湖北,他认为要不是爸爸整天打牌,输了钱就拿妈妈和他出气,妈妈又怎么会带他来到南昌打工?结果让他把妈妈弄丢了!
这年11月,南昌已很寒冷。一天,田荆川流浪到了南昌火车站,听人说广州不仅挣钱容易,还很暖和,他便逃票坐上了开往广州的火车。到广州后,温暖的气候让田荆川一下子兴奋无比。广州的冬天就像家乡的春天,田荆川认为自己再也不用害怕晚上露宿街头会被冻着了!
可在广州,田荆川捡废品时常受人欺负。2000年5月,他又多次被人抢走钱,终于明白靠捡废品生活并不是个长久办法,他需要找份工作。
田荆川年龄小,又没身份证,他在广州怎么能找到工作呢?他于是到了东莞。一个做业务推广的中年人见荆川头脑聪明,便叫他去街上贴广告、发传单,每天5元钱。田荆川一口答应了,他在中年人手下一干2年多。
2003年初,田荆川积攒下了5000元钱,他去了深圳闯荡。田荆川能说一口流利的广东话了,他到深圳后很快应聘去了一家公司做保安。
田荆很努力,每天工作之余会自学文化,连看电视时也手不离笔,看见了不认识的字就会记在本子上,然后去问同事……田荆川的勤奋,很快引起了公司老板夏伟的注意。半年后,他安排田荆川做了自己的贴身保镖!
刚开始时,田荆川连连摇头说:“夏总,我没学过武术,不会拳脚功夫呀。”夏伟被逗笑了:“小田,做保镖可不是叫你去打打杀杀。你只要能帮我处理下文件,有饭局时帮我挡挡酒就行。”“挡挡酒没问题,可帮你处理文件,我怕自己胜任不了。”夏伟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看能行,只要你肯用心学习。” 接下来几年,田荆川果然做得尽职尽责,更赢得了夏伟的信任。
2005年,夏伟投资100多万元在深圳开时装店,他又安排田荆川去做时装店负责人。可田荆川连身份证也没有,他如何能做时装店的负责人呢?夏伟说:“要不你就回湖北把身份证办了吧。”
离开湖北6年多,田荆川甚至没写封信回家,他不愿意再和田岳平有任何联系。夏伟看出田荆川依然对父亲怀有怨恨,于是说:“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你的父亲呀。”几天后,田荆川回到了湖北荆州市。外婆告诉他,就在田荆川跟随妈妈离家出走后不久,田岳平也回了四川。“荆川呀你妈失踪了6年,我和你外公一点不知道……”外婆老泪纵横,田荆川跪下说:“对不起,是我没把妈妈照顾好……”
田荆川的户口在四川武胜县,他要办身份证就只能去武胜。2天后,田荆川赶回武胜时,他面对6年不见的父亲还是无话可说。
医院打工父子化解亲情鸿沟
田岳平还是喜欢打牌,见到儿子后连问也没问下这6年田荆川是怎么生活的,更没询问妻子的下落。田荆川很愤怒,他办好身份证后就匆匆赶回了深圳。然而,田荆川毕竟缺少做生意的经验,再加上他对时装市场了解不足,3年后时装店倒闭了。
2008年夏天,田荆川离开了夏伟的公司,他去了东莞打工,硬是又用两年多时间做到了车间主管!
2011年,田荆川认识了一个叫丘霞(化名)的女孩,两人坠入爱河。丘霞有个大学同学在北京开影楼,她有一次看见田荆川对摄影作品很感兴趣,于是说:“你去学摄影吧,要是将来能做名摄影师多好。”田荆川笑了:“我连小学也没上完,这样的文化能成为摄影师吗?”丘霞说:“你虽然读书不多,但并不代表你就没文化,你不是一直在坚持自学吗?”在丘霞的一次次劝说下,田荆川答应到北京试一试。连丘霞也没想到,田荆川到了北京,她的同学没多久就打来电话说:“你真是有眼光呀,帮我找来了个这样有天赋的助手。”一年多后,田荆川就能独立为客人拍摄婚纱照了!
2013年初,田荆川和丘霞约定,春节时赶到东莞团聚。可一件意外的事发生了,他接到了父亲病重的消息。因为长期酗酒,生活又无规律,已造成田岳平股骨坏死,卧床不起。可这个消息最初并没让田荆川有多大反应――10多年了,在他看来这个人的生死和自己已毫无关系。但晚上,田荆川却失眠了,他竟然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田岳平的身影始终在眼前晃动。是呀,这个人始终是自己的父亲,他怎么可能对父亲无动于衷?就算父亲曾做了很多错事,甚至逼走了妈妈,可眼下他老了,难道自己真能袖手旁观吗?“不行,我还是得回去看看,要不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第二天,田荆川便请假了,他花高价购买了当天开往四川的火车票,匆匆赶回武胜县。
田岳平的头发又乱又长,身上全是屎尿!又是好几年不见,田荆川没想到父亲的变化会这样大,竟连自理生活的能力也丧失了!田岳平吃力说:“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看我……”田荆川一言不发,他立即去打来热水开始默默为父亲擦洗身子。
尽管在武胜,田岳平有很多亲友,可他回家乡后还是嗜赌如命,还常常喝得烂醉如泥,和亲友们的关系十分疏远,患病后连个照顾他的人也没有。田荆川的几个堂兄弟会轮流为他送饭,可很少为他清理弄脏了的被褥和衣裤。田荆川边为父亲擦洗身子边想:“往后怎么办?他的身边不能离开人呀。”
田荆川从小在湖北长大,和堂哥堂弟只见了几次面,他很难把父亲委托给堂兄堂弟照顾,但他又无法长期留在武胜。田荆川很想尽快赶到东莞和女友团聚,可父亲怎么办?自己能扔下他一走了之吗?终于,田荆川做出了一个艰难决定――留在武胜照顾父亲!
田荆川打电话给北京的老板辞职后,他又将如何向女友交代呢?田荆川曾许诺要让丘霞过上好生活;如今,既然承诺已不可能实现,他认为自己也不能耽误了丘霞的美好青春。
春节时,丘霞没有等来田荆川的拥抱,却等到了男友的分手电话:“小霞,忘了我吧,我是个不值得你爱的人……”丘霞哭了:“荆川,老人有病,我可以和你一起照顾!”但田荆川坚定地拒绝了:“我不能拖累你!”
这年夏天,在重庆康盾医院,两个多月治疗后,田荆川惊喜发现父亲的病情有了起色,他竟能在床上坐起来了!可这时候,面对同样在不断增加的治疗费,田荆川已捉襟见肘。一天,看见重庆大学城招聘保安的广告,田荆川说:“我不能天天在医院守着你,我得出去挣钱呀。”他立即赶去应聘做了保安。
尽管大学城距离康盾医院很远,田荆川每次去看父亲都要坐车两个多小时,但只要轮到休假,他便会风雨无阻赶到医院,然后就一刻不停地为父亲擦身子,搀扶父亲去病房外散步……田岳平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连医生们也说像他这样患有广泛性脑梗塞和肌肉萎缩的病人,能恢复得这样好简直就是个奇迹。
田荆川更有信心了,他多次鼓励父亲:“你要加油,争取早一天康复回家。”然而,2014年5月一天,田荆川接到医院打来电话说:“你父亲快不行了……”田荆川大吃一惊,他飞快赶到医院时,田岳平正在急救室抢救。“为什么会这样,他的病情不是已好了很多吗?”医生说,田岳平的病情虽然有所好转,但由于长期卧床,身体很虚弱,各种器官很容易发生衰竭。田荆川的心情很沉重,他突然感到这个给予了自己生命的人也许正在渐渐离开自己。“我已经失去了妈妈,不能再失去他呀!”田荆川哭了。
经抢救,田岳平脱离危险,但田荆川由此看到了父亲生命的脆弱,他决定要留在医院照顾父亲。可不去打工,他又哪有钱继续为父亲治病呢?就在田荆川左右为难时,他听说康盾医院要招聘保安,便找到医院院长,提出让自己做保安,他就可以边工作边照顾父亲了。
院长被田荆川的孝心所打动,答应了他的要求。不久后,田荆川工作时看见有些病人没人照顾,他又主动在工作之余去照顾他们,后来就有病人家属请他做护工。如此一来,田荆川每天更忙了,常常要工作十六七个小时。他没一点怨言,相反认为多做份工作,就可以多挣钱,爸爸的治疗费就更有保障了。
不仅如此,食堂开饭时,田荆川还会主动为病人和医护人员送饭送菜,这样又可以增加一份收入……尽管作为保安,田荆川可以住员工寝室,但他每天深夜忙完后还是会去病房陪伴父亲。田岳平一晚上要翻身10多次,他只要听见有点响动,就会起身查看,帮助父亲翻身,为老人捶背;同时,为节省开支,田荆川还学会了测血糖、量血压和按摩手法,田岳平大便不畅时,他还会戴上手套帮父亲排便,病友和医护人员根本看不出这样一个有孝心的儿子,他和父亲之间曾经竟有一道深深的鸿沟!
2015年1月,医生说田岳平春节时可以回家过年,他顿时激动得泪水长流,抚摸着田荆川的手哽咽说:“儿子,爸爸这一生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妈妈。这份罪,我弥补不了呀……”田荆川能听出,父亲是真心忏悔,他回答:“爸,谁都会有做错事的时候,你只要往后能好好陪伴在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好的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