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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死水微澜》的人物“对话”看小说主题的实现
巴赫金认为,小说中“到处都是主人公们公开对话与内在对话的交叉、呼应或断续……在每种声音中又都独有意蕴。作者创作的意向所在……恰好是通过多种不同的声音展现主题”[1](P368-P369)。“各种思想观点,为我们所见的那样,内在也已对话化了;而在外部的对话中,他们又总是与他人的内在对语相结合,即使外表采取完整的独白表现形式。”[1](P369)这一理论给我们的启示是:对话不仅指人物言语上的交流,更重在人物思想的碰撞与认同,甚至包括其内心独白所展现出的丰富性。因此,笔者认为《死水微澜》通过蔡大嫂与罗歪嘴、顾天成等人的“对话”来揭示社会历史全景式的“微澜”。
一、蔡大嫂与罗歪嘴的对话
小说中蔡、 罗二人的对话层次十分丰富,至少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显在对话较容易把握,比如蔡、罗二人关于“洋教”的这一段精彩对白。但笔者更关注二者在对话过程中“心理地位”的转变:起初,蔡大嫂在罗歪嘴心中处于劣势地位,他只是十分诧异“倒看不出来,还有这样的气概!并且这样爱问,真不大像乡坝里的婆娘们!”。小说对罗歪嘴的心理活动作了一系列带有象征性的描写:当罗看见蔡给金娃子喂奶时,忙把眼光移到几根“正在牵蔓的豆角藤上去”;又“不经意地伸手将豆角叶子摘了一片,在指头上揉着”;“揉烂了,又摘第二片”…… 这些心理描写流露出他对蔡大嫂生理上的征服欲。然而蔡大嫂并无羞怯和胆怯,还“光芒乍乍地把自己盯着,好像要把自己的什么都射穿似的”,让罗歪嘴“不便再看轻了她”。这种不便轻看更是蔡大嫂在思想意识上对罗歪嘴所代表的“袍哥”群体文化的“压倒”,她对洋人愤世嫉俗的态度和“不了然”的好奇心、正义感让罗歪嘴间接受了一次教训:“这是个不安分的怪婆娘!……”蔡、罗二人的思想碰撞蕴藏于人物的心理独白中,反映出的却是对蜀地文化自身的隐喻:我们通常认为“死水微澜”的篇名象征着洋教入侵给内陆腹地文明造成的冲击,它令旧有的封建文化无法再根植于传统的土壤。但我们忽略了以蔡大嫂为符号的敢于冲破旧有文化秩序的内在动力,他们承担着主动变革社会的历史要求,也更新了我们对蜀地文化闭塞及被动改变的认知。由此论证蜀地文化开放性与封闭性并存的二元结构特征。其二,蔡、罗二人的私人情爱也包含了一种对话关系。蔡大嫂从“不敢自信自己当真就是美人”,到受了罗一行人的供奉和恭顺“才知道自己原本可以高高乎在上,而把一般男子踏到脚底的”。她对自己的“美化”心理不仅因为罗歪嘴的体贴、缠绵,更以物质满足为基础。此外,“袍哥”见多识广,兼具野性和匪性,敢于打破封建伦理观中“家”的枷锁……这些特质、思想都与蔡大嫂产生过内部对话。蔡大嫂的“选择”正是她参与自身内部对话的外在呈现:她确信钱与势可以使自己获得地位、得到尊重;其行为的潜在对比者,是那些具有传统保守思想,奉行“从一而终”的人。在荒谬的时代环境中,人的荒谬让环境趋于“正常”,蔡大嫂的心理正是时代趋利心态和拜金风气的生动写照。
二、蔡大嫂与顾天成的对话
小说发展到尾声情节突变,蔡大嫂竟愿意嫁给“土粮户”顾天成,当上了新任“顾三奶奶”。对于改嫁一事,蔡大嫂不顾礼教约束且根本不打算征得双亲同意,一句“怎么使不得?”倒问得众人哑口无言。“放着一个大粮户,又是吃洋教的,有钱有势的人,为啥不嫁?”“有钱有势”是蔡大嫂一贯看重的,“吃洋教”这个条件却是丈夫和情人都没有的,足以见得洋教盛行的风气已使人们的思想意识发生转变。再对比蔡大嫂答应改嫁的条件:“更重要的是她不奉教”。其中的反差深刻折射出“洋教”的本质:它只是充当一种弱者在尴尬生存环境中的个人反抗方式。蔡大嫂嫁给顾天成的这件事实就是一种对话,即参与到顾天成所认同的生存方式中;但更为首要的是她与自身的对话:正因她把同自身对话看作前提,才能在整个社会风气对个人思想的参与中加重“砝码”。“哈哈!只要我顾三奶奶有钱,一肥遮百丑!……怕哪个?”“怕哪个”的潜在对象不仅是那些传统保守的群体,还包括曾经欺压过他们的势力。与顾天成一样,他们反抗压迫的方式也著上了封建色彩,这无疑是文化的倒退。笔者以为,这是封建文化里的残余性对自身的消解和蚕食,因此即使在远离“王化”之地也还保留着封建文化糟粕最深的印记,这也是蜀地文化的二元性的体现。然而,作者李劼人还是带着优越感,以欣赏的眼光来打量笔下的四川。对比两位“顾三奶奶”,原配的荒诞之死已预示了蜀地文化中闭塞落后的部分将不可遏制的走向灭亡,而蔡大嫂的出现则给“抱恙”的盆地文明带来新的“微澜”。
巴赫金认为:“作者创作的意向所在,完全不是这些思想本身……意向所指,恰好是通过多种不同的声音展现主题”[1](P369)。小说中人与人的对话关系正是作者为表达主题的有意呈现。笔者认为,李劼人将对社会的丰富认知蕴于小说人物的思想交流中,以凸显社会变革复杂性、艰难性的小说主题。我们说女性既是天生的,又是被塑造的——罗歪嘴、顾天成等人对蔡大嫂性格的塑造,从整个社会历史发展的层面看,正是城市平民对社会讯息难得的思想反馈及尝试。小说的高明即在于将人物观念的“对话”与对封建性的反思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综上,小说《死水微澜》还是一个时代的成长史,一种民族变革发展的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