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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文明交往论;新石器时代;青铜时代;中南半岛;中国西南;整体性格局
[摘 要]以考古材料为主,结合民族史和历史地理学已有的研究成果,以文明交往论为理论指导,探讨远古时代(从新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中国西南地区内部及其同中南半岛之间的整体性格局,这很有意义。地缘、文化传播和民族迁徙流动等因素在古代综合促成的这一格局,影响了近代乃至现代该大区域的总体形势。文明交往使中南半岛与中国西南地区之间不同文化和文明之间的相互联系、相互影响不断加强,这在该大区域整体性格局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起了决定性作用。
The Unity of the Southwestern China and Indo-China in Ancient Time
Key Words : civilization exchange; Neolithic Age; Bronze Age; Indo-China; Southwestern China; unity
Abstract:In many cases historians only focus their attention on the unity in modern world history and ignore the study of the pre-modern, especially ancient, world history as a whole. On the other hand, scholars'views are so confined that al- though they believe that there are some relations and communications in remote ages, they can not exert an influence on the world history. In view of the above-mentioned facts, based on some new achievements, especially archaeological data at home and abroad and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idea of civilization exchange, this paper proves the distant unity in the Southwestern China and Indo-China since the Neolithic Age. The interrelations and interactions among different cultures and civilizations in the Southwestern China and Indo-China are strengthened by civilization exchange. It also has a decisive effect on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modern unity in this region.
以往的历史研究通常只强调近代以来世界历史的整体性研究而忽视此前时期,尤其是上古时期世界的整体性问题①,这是整体史观研究中存在的一个问题。存在的另一个问题是整体史观的理论界说在目前取得的成果较多,而具体又深入的个案研究却并不多见。这两个问题的产生,主要是由于年代太远,文献资料和实物证据较少;另一方面也由于研究者囿于学科背景和学识视野,未能对此问题做认真的综合研究。就中南半岛(大陆东南亚)和中国西南地区的整体性研究而言,综合性研究的成果则更少②。本文以考古材料为主,结合民族史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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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历来研究中国西南地区的考古学者大多探讨各考古学文化区系类型的区分、族属与民族迁徙的关系、文化交流等问题,却较少具有世界历史整体史观的视野。在此方面,童恩正是个例外。早在1980年代他就开始关注中国西南地区与古印度、古东南亚等地区的考古文化交流与民族互动,同时指出在新石器时代以来,在中国东北直至西南地区的广大地域,已经形成了一个“半月形”的文化传播带。这种宽阔的学术思路为后辈学者以开放的眼光从事跨学科的古文化研究提供了极佳范本,其主要成果均收入童恩正著《南方文明》一书(重庆出版社1998年版)。同样,研究中南半岛(大陆东南亚)的世界史学者,多探讨其民族国家的建立及其主导民族的族属、早期国家的发展形态等问题,能够从考古学文化的角度进行中国西南地区和中南半岛整体性研究的成果也并不多。即便能够取多角度看待东南亚的整体性,目光也多限于东南亚地区,并没有把中国的西南地区也纳入这个大区域的整体性格局之中。将东南亚作为一个文化整体来研究的主要代表作是贺圣达著《东南亚文化发展史》,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事实上,由于自然地理生态背景和地缘的相近,中国西南地区和东南亚之间在历史文化上的一致性、进而在其他方面形成的整体性是非常突出的,本文将揭示这一点。
历史地理学所提供的成果,以文明交往论①为指导,讨论远古时代(从新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中国西南地区内部以及它和中南半岛之间形成的整体性格局,并描述这一格局影响了近代乃至现代该大区域的总体形势。文明交往使得西南地区之间和它同中南半岛之间不同文化和文明之间的相互联系和相互影响不断加强,这在该大区域整体性格局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起了决定性作用。
一 文明交往论与中南半岛—中国西南整体性形成的条件
文明交往论是一种解释“全球化”的全新理念,它从不同的角度阐明了人类正是连续不断的文明交往,才从分散走向整体,进入“人类历史上空前伪、规模宏大的文明交往”的全球化时代,即“人类的现代文明,正在走向普遍的全球化”。它认为,文明交往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基本实践活动之一,它是伴随着生产力同步发展的历史过程,因而也是历史交往的过程。文明交往就是不同文明之间和相同文明内部人与人的社会联系,这种联系又涉及到人与自然的关系。文明交往就是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文明化问题。世界史和文明史就是通过交往由分散逐步走向统一的,文明交往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动力,是人类历史变革和社会进步的标尺,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里程碑.所谓整体性,就是从分散走向统一,从孤立走向整体,从封闭走向开放,从一种小的整体走向大的整体然后再到更大的整体。以此理论为指导,如果把我国西南地区同中南半岛作为一个考察对象,就会发现早在从新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在这片广阔的地域里就初步形成了一定程度的整体性,它深刻影响了以后该区域的历史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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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宏观的角度来看,整体包括小的整体和更大范围的整体,小的整体构成大的整体,然后又构成更大的整体。它的发生,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其中最重要的条件是经济基础、交通和民族交往。
1.经济基础
2.交通条件
首先看四川和中原以及周边的交通。从东西向看,四川盆地位于青藏高原和江汉平原的中间地带;从南北向看,它处于黄河流域与云贵高原的过渡地带,所以它自然而然成为该区域各民族交流交往的桥梁。西北的氐羌,就是南下到此进而到达更南的云南;荆楚的濮人也是西进到此,进而广泛分布在西南地区;同时云南和越南、两广的越族,也同四川地区发生了交往。四川盆地的巴蜀先民,最晚在殷代就已经与中原地区和云南有了交往。这说明交通已经开通,不过这种开通程度随着巴蜀先民的否断向外开拓而扩大。而各个地区的交往,都是因为当时已经有了成形通道。四川地区跟外部的交往通道,一是北边,二是南边。在北边,到战国时期已经有几条通往中原的通道,其中最重要的是石牛道和褒斜道。往东则可以借助长江、清江(夷水)和大溪(鸟飞水)出川。川滇通道主要有两条:一是利用横断山脉南北走向的峡谷与河谷而开辟的西夷道,就是从成都出发,经雅安,沿会理,渡金沙江,直到云南晋宁和大理,然后从大理到永昌,再到密支那(今缅甸八莫),并进一步到达东印度阿萨姆地区,再人印度等国家。这段从永昌之后称滇缅道或蜀身毒道,是构成我国西南和东南亚、南亚次大陆交往的大动脉。学界对这条道路的探讨已经非常深入,获得的证据也非常充分[3]。第二条是南夷道,即从川东到滇东北。此外在川黔之间还有夜郎道,因汉代由此通往夜郎,因之得名。《史记·西南夷列传》所记武帝时人唐蒙入夜郎,可能就是走这条道路;蜀地的枸酱等产品从夜郎远输到南越,也可能是走这条路。
从昆明出发到越南的道路主要是循着红河的水道。《蛮书》卷六云“通海城南十四日程至步头,从步头船行沿江三十五日出南蛮”,就是红河水道,这条水道也很古老。此外,《水经注》卷37“叶榆河”条云:“建武十九年,伏波将军马援上言,从粜冷出贲古击益州。臣所将骆越万余人。……愚以为行兵此道最便,盖承借水利,用为神捷也。”在广西田东县发现的战国墓出土了典型的中原地区的铜戈和滇文化的铜鼓、铜剑和玉环[4]。这种文化的交汇表明这里曾是交通要道,从岭南通往滇中的交通路线,是经过句町的。《史记》记载南越王国“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桐师”,说明南越国已经可以直接通往滇西了。《华阳国志·南中志》说:“孝武时通博南山度兰沧水耆豀,置鑴唐、不韦二县,徙南越相吕嘉子孙宗族实之,因名不韦,以章先人恶行。”不韦县在今云南保山,说明要经过广西西南部和云南东南部,也可能就是通过这条路线的。
从云南西南部到达泰国东北部的交通,没有哪部古籍文献注明是经过什么路线的,可是由于地缘关系,都不可能没有交通。发源于西藏、流经云南的几条大江大河就纵贯其中,澜沧江—湄公河流域历来就是民族迁徙频繁之地。在此流域,从滇西南一直到该河流的出海口附近的越南同奈盆地的文化因素中有很多共同性。加上民族的近缘,他们之间的交往和文化交流是肯定的。
3.民族互动
正是在交通被逐步开发的基础上,民族迁徙与各民族之间的交往和贸易,战争与和平,都促进了整体性的大大加强。四川盆地的地理很独特,它是西南连接中原和西北的通道,云南又是连接四川和东南亚的桥梁,通过贵州又可以到达荆楚地区,广西西南部又是从越南北部和云南到达两广的必经之路。所以这个大区域的战略地位历来非常重要。而其间发生的民族分布情形却非常复杂,这里的各民族长期以来在此共同生息繁衍,他们之间又有不断地流动、迁徙、融合和消长,因此这种变动使得整体性成为可能。对西南地区各古代民族的研究表明,在长期的历史发展中,这些古代民族在地域上的分布并非一成不变,而是经历了一个动态地变化发展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肇始于新石器时代的稻作农业和民族语言则随之不断传播流布而产生地区变异。我国称呼秦汉时期及此前生活在今云贵高原、川西南和桂西部分地区的民族为“西南夷”,其中族系纷繁、民族众多,一般认为“西夷”指的是氐羌族群,“南夷”指百越族群;他们在分布上各有聚居区而又交错杂居。没有人口的流动和贸易、战争等方式,文化不可能传播,文明不可能交往,因此也不可能形成这种众多民族大杂居、小聚居的局面。不论历史文献、民俗材料还是考古材料,都表明在中国西南地区的人民自古就有对文化的兼容性,他们大量吸收外来文化,形成了富有特色的西南民族文化。总之,古代西南地区的文化发展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而且它们内部由于文化的交流和民族互动、交通的开发,已经显示出相当的整体性。而通过交通条件和民族流动,西南地区又在外部和中南半岛之间的文明交往上形成了初步的整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