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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彦古颇有诗才。唐圭璋先生所编《全宋词》收录了他的词《浣溪沙》:“一缕金香永夜清,残编未掩古琴横。绣衾寒拥宝G明。坐听竹风敲石磴,旋倾花水漱春酲。落梅和雨打帘声。”清代厉鹗辑撰的《宋诗纪事》收录其在富阳县(今杭州富阳区)所撰诗歌《大智院明月巢》,诗曰:“清风去无尘,白云来无心。一笑玉溪上,落花流水深。”韩彦古的诗词清新淡雅,意境深远,给人潇洒出尘的享受。
南宋建立之初,其父韩世忠平定“苗刘之乱”、解救宋高宗、黄天荡大败金兀术、大仪镇大破金国与齐(伪齐,刘豫政权)联军,可谓平乱有勇、抗金有谋、护国有功。宋孝宗接替宋高宗登上皇位后,特追封韩世忠为蕲王,赠谥号忠武,还让他配飨宋高宗庙庭。因为功臣之后的缘故,宋孝宗自然对韩彦古关怀备至、厚爱有加,加上他也略有些小聪明,所以仕途一度非常顺利。据《全宋词》附录的小传可知,他先后出任过将作监丞,严州、台州等地知州,平江府以及京城临安府等地知府,任过刑部侍郎、户部侍郎,官至户部尚书,可谓经历广、资历深、背景厚。倘无意外,以其资历和背景,登台辅当宰相也不是没有可能。当时,朝野间也确实有人对这位将门之后寄予厚望,如思想家陈亮就曾在给辛弃疾的信中说:“四海所系望者,东序惟元晦,西序惟公与子师耳。”意思是当时文武大臣,众望所归者,只有朱熹、辛弃疾和韩彦古三位而已。而韩彦古的门客、后来任过籍田令的王自中,甚至“伏阙上书”,向皇帝推荐他为宰相。
尽管“万事俱备”,然而,“东风”却始终未见踪影。因为韩彦古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无论在哪个岗位,总是要惹出一摊子稀奇古怪的荒唐事,让前途受阻。他任地方官时,就有人评价他:“不晓民事,使之为郡,必致害民”(《宋会要辑稿》)。据《续资治通鉴》记载,乾道七年,宋孝宗谈到首都临安的工作时,曾说:“韩彦古在任时,盗贼屏迹;比其罢也,群盗如相呼而来。以此知治盗亦不可不严。惜乎彦古所以治民者,亦用治盗之术。治盗当严,治民当宽,难以一律。”由此可知,他任首都临安知府时,苛政严法,穷打猛治。但是,他打击盗贼严厉,治理百姓也同样严厉,结果“苛政猛于虎”,致使民不聊生。宋孝宗说得好,“治盗当严,治民当宽”,这“宽严”两条是并行不悖又不能张冠李戴的。只有宽严有别、松紧有度,才能使地方有发展,百姓安居乐业。而像韩彦古这样,惩盗严,理民亦苛,即使盗贼销声匿迹,但伤民亦深,往往得不偿失。从他在临安府任职一年都不到的履历中,也可以看出他的确无法堪当大任。
韩彦古的症结在于,方法简单,脾气粗暴。淳熙二年(1175年),他任平江府(今江苏苏州)知府时,有个老太太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府衙告丈夫前妻之子。韩彦古听了案情后,虽说也感觉“事体颇重”,但他却毫无担当,对老太太说,我把你丈夫前妻之子略加惩戒吧。老太太不同意,要对簿公堂,依法处理。韩彦古不耐繁钜,不满地说,如果一定要告,必然要经过一段复杂的审讯过程,你年岁既老,诸多不便,倘硬要依法,我看暂且将你的亲生儿子关入狱中,待慢慢查证,再考虑如何判决吧。老太太一听,大惊失色,带着儿子拔腿就走,再也不敢前来告状了。
韩彦古还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淳熙五年(1178年),他任户部尚书时,合门寄班董珏在路上与韩彦古相遇,没按规定回避,韩彦古勃然大怒,竟然把董珏抓回家,脱去衣服,五花大绑于庭中,大肆凌辱,毒打一顿。朝野之间,舆论一片哗然。
韩彦古不仅行事荒诞,而且品格低劣,全无宋朝人崇尚的贤人君子之相。所以,自从入仕开始,皇帝案前关于弹劾韩彦古的奏折就未曾间断过。乾道间,御史弹劾他:“凶悍险诈,逞恃唇吻,妄议人物,居家不检,恣横悖理。”淳熙间,同僚状告他贪污腐化,盘剥百姓,说:“吏民小忤其意,亟置之狱,籍没家业,残刻险诈,无所不至。”又论他为人“不忠不孝,罪恶暴白”。几乎骂声一片。
韩彦古与家人的关系也一团糟,兄弟四人,他与兄长韩彦直、韩彦质向来不睦,前面说的其门客王自中,曾被人荐为监察御史,兄长们害怕王自中当上监察御史后,会为彦古说话,竟然从中作梗,致使荐举未获成功,可见韩彦古与家人关系之差。御史弹劾他“居家不检”“不忠不孝”,说的就是他那些家事。
然而,尽管舆论强烈,物议沸腾,他照旧边腐边升,边骂边升。究其原因,除他是功臣之后、皇帝眷顾之外,还有个重要原因,他特别擅长行贿,其出手之大方,用心之细密,态度之执著,技艺之高超,几乎前无古人。
周密《癸辛杂识》中记载了韩彦古两件行贿之事。一件说他向范仲芑(字西叔)行贿。开始,宋孝宗的确特别信任他,安排他任临安知府,准备培养他任宰相。当时,范仲芑为谏议大夫,以韩彦古为人诡诈,准备上书弹劾他。不想隔墙有耳,这事让韩彦古听说了,他焦急万分,思来想去,决定贿以巨资,让范仲芑打消弹劾的念头。他用白玉打造了一小玉盒,在盒内放满异常珍贵的大北珠,密封好,再装入一个大盒子中。他知范门清峻,对亲属要求极严,他又以重金打点范府一看门老兵,让其寻机递进。不过,当老兵择机将盒子转呈范仲芑后,范仲芑大怒,把老兵好一顿臭骂,硬逼他自己退了回去。虽未行贿成功,但足见其出手“大方”。 二件说他向李焘行贿。宋代有三大最著名的史学家,一是北宋撰《资治通鉴》的司马光,二是撰《新五代史》的欧阳修,三是南宋撰《续资治通鉴长编》的李焘。李焘与韩彦古同朝为官,官至敷文阁学士兼侍读,他“恶其为人,弗与交”,也像范仲芑一样,对韩彦古极其厌恶,不与他来往。李焘廉洁奉公,素有清望,深得宋孝宗欣赏和信赖。被这样一位德高望重又深得皇帝信任的宿儒厌恶,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为了摆平李焘,韩彦古故意放出话来,说他家里有一部本朝野史,为父亲韩世忠得于北方沦陷区,极为珍贵,秘不宣人。当时,李焘刚刚写完《续资治通鉴长编》,宋孝宗在催他赶快编辑抄正进呈,然而卷帙浩繁,李焘一筹莫展。他听说韩彦古有如此珍贵文本,正好可以参照,便撕破老脸,亲自到韩彦古府上请求一示。
韩彦古见李焘中计,故意卖关子说:“家所密藏,将即进呈,不可他示也。”意思是此书乃家传宝贝,将要进呈皇帝宋孝宗,不能轻易示人。韩彦古越是这样神神秘秘,李焘越是想先睹为快,又再三恳求。韩彦古说,要看可以,先陪我喝酒。李焘什么条件都满口答应。于是,李焘陪着自己最讨厌的人喝酒,还一杯一个“请”,让韩彦古开怀大笑。兴尽之后,韩彦古把李焘领到里屋,揭开书橱上的“牙签黄袱”说:“开始是同您开玩笑的,我珍藏的就是您的《续资治通鉴长编》,我已用最好的纸张誊抄装帧好,献给您,您大可以此进呈皇上。”李焘看到装帧雅致、撰写工整的书籍,又惊又喜,惊的是韩彦古怎么会有自己刚刚写就的著作,喜的是这或许能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
原来,为了博取李焘欢心,韩彦古收买了李焘的书吏,要求他为李焘抄写书稿时,多写一份,先送自己,再交李焘,每次酬谢书吏一千钱。所以,李焘书示成帙,而韩彦古却编辑抄正出了美观大方的全本。最后,李焘果然用韩彦古整理的这一套书上呈宋孝宗,宋孝宗龙颜大悦,赞扬他“无愧司马迁”。为此,李焘不但对韩彦古的印象为之一变,而且感激涕零,视为知己,在宋孝宗面前大力荐举也不是没有可能。
再清廉正直的人,也有爱好。张虺⒀裕骸袄钊矢Γ焘)如霜松雪柏。无嗜好,无姬侍,不殖产。平生生死文字间。”其实,“生死文字间”就是爱好,而且是刻骨的爱好。人一旦有爱好,又不能保持应有的警醒,就容易着招。别看一本书的抄写、编辑、装帧、印刷,韩彦古可是花了大价钱的。雅贿的隐蔽性在于,即便送者花了大价钱,受者或许还浑然不知,甚至心安理得。当然,把风雅当成遮羞布,行瞒天过海、贪赃枉法之实的更是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