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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师大东门的“盛世情书店”就要被迫离开了。我的一位同学跟我讲,她第一次去是小学一年级,在里面偶然找到一本中文版的小熊维尼原著。于是就这样,她在这家装点不那么精致的学术书店里,读到经典而又感动的一段:“维尼,说你保证不会忘记我,甚至一百年后,也不会忘记我”,然后小熊维尼点点头,认真地对罗宾说道:“我保证。”
我想,我们的祖先或许也曾经以这样的方式向后辈们发问,而那时的炎黄子孙或许也是郑重地回答道:“我保证”。但是如今,在距离“轴心时代”已接近三千年的二十一世纪,在科技日益发展的中国、在书店已经营不下去的中国,我们以什么理由再次郑重地向先祖的精神财富说“我保证”?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承诺去传承中华传统文化?
我想,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我们与古代文本面临着共同的难题,需要与它倾谈交流,并最终获得自身的启明。当然,这是我在参加论坛的一个重要环节之后才领悟到的。所以,就让我先来说说这个活动本身。
“嘉言共话”,是一场持续两晚的学术交流。全国各地的师生们齐聚一堂就四个热门话题发表演讲,并进行答辩讨论,最后由主场老师做总体点评。这听起来很是简单平淡,但事实却截然相反。
代表们在那两晚的交流氛围是前所未有的。当然,捍卫学校的荣誉以及不可遏制的好胜心是很重要的一方面,但是能造就这种氛围的还有更深入、更重要的一点,便是我们常说的“对社会的共同关怀”。学校微信公众号的推送为这两晚的交流定性为“公共讨论实践”,还起了个十分恰当的题目——“立言立德立心立命”。在“嘉言共话”活动中,没有代表在空谈,而是一齐秉承一个共同信念——我们的思考可以让社会更美好。就像另一位二附代表后来跟我感慨道:“这次论坛,不为私利,为的是那个共同的愿望。”南宋心学家陆象山曾有一句话,大概说的就是这种状态吧:“心,只是一个心,某之心,吾友之心。上而承千百载圣人之心,下而千百载复有一圣贤,其心亦是如此。心之体甚大,若能尽我之心,便与天同。”
田悟明同学于论坛认真聆听讲座
所以,我们究竟以什么理由来承诺记忆与传承?中华传统文化不是僵死在博物馆中的陈列品,我们所处的时代也没有安逸到可以高枕无忧地玩弄着这些古玩,享受着士大夫们的小品情调。事实上,传承传统文化的原因是因为我们面对着难以解决社会问题,需要在与古代历史文本的对话中寻求启发。就像这回“嘉言共话”探讨的四个议题那样:“自律还是他律?”、“净化网络语言是德治还是法治?”、“成大事与拘小节?”、“共享时代如何建设道德?”。
从这些焦点可以看出,中国目前的文化生命出现了危机:随着家族本位社会的解体,我们进入了个人主义的社会,但这个人主义却没有精神基础,终于沦为物欲的个人。每个人都要实现自己的物欲需要人与人之间的帮助,这就是熟人社会。在这个背景下,我们探讨共享时代的道德,用王阳明的话讲,因为我们“人人心中有贼”,我们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怎么去相信别人?我们讨论自律他律、拘小节与不拘小节,其实在思考自我的控制与管理,是如何安顿自己生命的问题。我们讨论网络语言的净化,其实是在反观语言背后的心灵现状。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大多数人可谓是贫贱难耐凄凉,富贵不能乐业,是左也不安,右也不安。人生树不起信念来,只有那个非常明确的功利的目标,并且将这个功利目标偷换为人生目标。用孔子的话讲,这叫“不仁者”,就是心没安顿好。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乃至全人类的精神现状,人人为此痛苦不堪。而正是这样的文化危机导致了层出不穷而且十分棘手的社会、政治、经济问题。然而几千年中国文化恰好都是围绕这个主题展开——我们的文化是一种有关如何安顿心灵的人生哲学。
在参加论坛之前,我大概可以被称作一个彻底的“西方人”——我践行着黑格尔的世界观、索福克勒斯的人生观、穆勒的价值观。但当我置身于“嘉言共话”这一活动来真正思考二十一世纪中国的现实问题时,才突然发现从前信仰的西方文化在这里是多么的无力。而正是因为中华传统文化是一剂十分及时的“对症药”,所以我才决心改头换面,重新做回“中国人”。我想,我们对祖先文化的承诺,是主要基于这一理由的。
梭罗曾在《瓦尔登湖》里这么写:“如果一个人与他的同伴步伐不合,那也许是听到了一个不同的鼓声。不管这是怎样的鼓声,来自多么遥远的地方,他都会随着那音乐声前行。”现在,二十一世纪的炎黄子孙听到了文化关怀的鼓声。这是一种能让我们与他人同行的灵魂鼓声。这个鼓声来自每个人的内心,但它并不孤独寂寞,因为我们能互相听到来自他人的心灵回响。我想,这,就是学校最后一篇论坛推送的题目——“星火洪流”——的旨意所在。
正是因为这样一种现世的关怀和与传统文化交流的需要,我们才会、也必须像小熊维尼对罗宾的承诺那样,坚定地对祖先的文化说:“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