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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水围岛之后

时间: 2020-07-21 14:32:29 来源:洪水围岛之后 作者: 洪水围岛之后

7月12日,在火车站等候晚上7:55分从东莞开往九江的火车的代仁豹,低头刷着手机里的撤离通知,耳边闪过刷票进站的播报声,他抬头一看,身边皆没人动,他继续滑看撤离的抖音视频、政府新闻,心情急切。

此前他的哥哥姐姐从九江回家收拾东西,母亲没有跟他们撤离到市区。代仁豹给村干部打电话,一定要把母亲搬到堤坝上儿子的家,他知道母亲固执,如果不愿意搬走,让村干部抬也得抬走。

手机上时间变成了8点,他回过神,站起身来,才知道候车室里的人等的是下一班车,而他的火车,已经开走了。错过车的他重新买了第二天晚上的票,白天他还是去厂里上班,一天的工资正好挣回这张回乡的100多块的火车票。在东莞20年,他一直在同一个工厂上班,生活并不富裕。

代仁豹

一筐玉米

抵达江洲后,早上8点,代仁豹套上巡逻的肩章,套上雨靴,开始了24小时的巡逻值班,每半小时一次。

母亲搬到了堤坝上的儿子家。轮到代仁豹休息,他从防汛哨所走几步路回哥哥家,看到母亲坐在门后的小板凳上,在那儿剥玉米粒。

这是7月代仁豹还在东莞时候,母亲一个人收成的玉米。代仁豹在母亲的家里装了摄像头,母亲收玉米的那天,他看到,母亲8点就出门去,2个小时、3个小时、4个小时过去了,母亲还没回来。到了下午3点半,母亲才进了屋,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瓜啃。她说饿坏了。代仁豹也气坏了,这些玉米不过值两三百块钱,至于吗?

暗涌

7月14日,该撤离的人都走了。离开之前,他们把床拆了,空调拆了,都搬上二楼,几袋水泥也要记得扛上去。一楼的大门敞开,用石头固定住,准备让洪水直接冲进,减少阻力。弃置的沙发和冰箱搬到房子外边,就让洪水冲走,放在屋里头浮起来会撞坏墙——这是多年跟洪水打交道后总结出的经验。村里收垃圾的老人都离开了,满满当当的废弃品在垃圾桶里静静待着。

这一天,江洲岛上雨停了,日光毒辣,玉米根浸在水里,秆叶在阳光下暴晒,有些已经倒下。没有任何声响,偶尔几声蝉鸣、鸟叫。几只狗在路上转来转去,跟着行人的车跑。被淹掉的玉米地旁的高地上,一个村民没有表情地靠着铁锹站着,眼睛盯着土地。

村主任殷爱林的手里握着铁锹上的把,上面刻着心意手柄,这是他巡堤时候的重要工具。冒泡的地方、渗水的地方,殷爱林用手柄拨开草仔细查看,晚上巡堤,还能用来打蛇。

7月15日,天又阴了下来,风也变冷了,一场暴雨似乎要来临。内涝形成小湖,风吹过,水面的波光流过枯黄的玉米地。

寂静之下,又有暗涌。

巡堤的殷爱林发现了地里排水沟里的几个泡泉变大了,不断往外涌着沙水。沙被涌出,下面就会有窟窿。殷爱林扛来装着小碎石的蛇皮袋,用小碎石一点点往泡泉里塞,等到不再冒出沙来。

殷爱林在检查泡泉

这些天里,殷爱林和村民们负责的两个哨所附近出现渗漏,如果渗漏太大,斜坡下滑,堤坝就不再安全了。村民们需要在堤坝角挖一条一尺宽、二三十公分的倒渗沟,把水排出,再用小碎石埋上,如果顺利,一天就可以处理好。

3日没有下雨了。天气预报说了今日有雨,雨最终没有落下。水位已经退去40多公分,夜里10点多,殷爱林打开手机里的天气预报,依然显示未来即日会有暴雨。

殷爱林戴着草帽,套着雨靴,握着把子,每日走来走去,处理每一个冒出的泡泉和渗漏,这些微小的工作构成了抗洪的日常。他已经五六日没有回家,他预计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一个月。

殷爱林记得过去4年的洪水季节,2016年,最高水位超过了警戒水位近3米;2017年,2米多;2018年,没有到警戒水位,没有防汛;2019年又是2米多,防了汛。今年的防汛比往年艰难,日子也拖得更长。

但洪水总会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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