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禹：行大道 天人和

随着人类文明的不断进步、现代工业的日益发展，我们周边的环境却逐渐变差，甚至影响了人们的生存质量。究其原因，很大程度上是人类自我意识膨胀，对自然资源的破坏性开发和掠夺性利用愈演愈烈，而忽略了大自然本身固有的规律所致。20世纪后半期，严峻的生态危机已给人类的生存与发展造成了巨大的威胁。1972年6月，在斯德哥尔摩举行了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全球环境会议，发表了《联合国人类环境会议宣言》及七个共同观点和二十六个共同原则，郑重地向全世界宣布：保护和改善人类环境已经成为人类一个迫切的任务。于是各国相继发起了保护环境的运动，并对发源于西方的现代工业文明进行反思。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以人类中心主义为基石构筑起来的现代工作文明的泛滥，是造成全球环境危机的根源。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道教的生态智慧，能够而且正在为人类探索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途径提供有益的启迪。今天，我们在长白山下、松花江畔共同探讨道与自然和谐这个论题，非常有意义。而作为一名道教徒，积极宣扬道教思想中有益当今生态建设的部分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下面就以行大道，天人合为题，对道教关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思想谈一点看法。与大家共勉。

一、天道与人道

道是道教的最高信仰，她是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道德经》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即宇宙万物皆由道化生而来。道虽是天地万物之母，却从不以万物的主宰而自居，正如《道德经》中说：大道泛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简而言之就是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清静经》中则有这样的描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大道虽然生育天地、运行日月、长养万物，却无形、无名、无情，道的这个特性，道祖称之为无为，也就是《道德经》中所说的：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为，并非无所作为，而是指顺应自然，故曰：道法自然。

《太平经》说：人者，乃是天地之子，人生皆含怀天气具乃出，头圆，天也；足方，地也；四支，四时也；五藏，五行也；耳目口鼻，七政三光也，而作为大道之子的人类，一切皆来自天地的赋予。《列子天瑞篇》说：舜曰：吾身非吾有，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顺也。子孙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蜕也。这里，指出了人的一切，包括生命、身体等等，都是天地所委。因此，人为天地所生，并由天地所养，一切应该依从天道而行。因此，人性即是天性，是自然无伪的，是朴素淳真的。正如《南华经马蹄》中所描述的：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一而不党，命曰天放。在那个至德之世，黎民百姓织布而后穿衣，耕种而后吃饭，展现的是人类固有的天性与本能。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浑然一体没有一点偏私，这就叫做任其自然。也正是在那个年代里，山野里没有路径和隧道，水面上没有船只和桥梁，各种物类共同生活。人人都无巧智，也没有什么君子、小人之分。人人都无私欲，像生绢和原木那样保持自然的本色，这就叫做素朴。

然而，人类在长期的繁衍过程中，自身欲望逐渐膨胀、自我意识不断增强，由此造成人与自然的分离，人类的自然天性也就被破坏了，并进入到了世丧道矣，道丧世矣，世与道交相丧矣的时代。人类的自然天性被蒙蔽，而且受到了由自己所创造的文明的压制，也就是文明异化。这种异化的文明，《南华经》称为人道。《南华真在宥》曰：何谓道？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又说：天道之与人道也，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这种人道是有为之道，是人类自然天性被蒙蔽后所形成的。

在这种人道统治下，人们本性尽失，利欲熏心，对大自然求取无度。据《太平经》记载，在上皇时代，存在着一万二千多种物种，名为富足；到中皇时，物种已不足一万二千种，故为小贫；至下皇时物种更少了，为大贫；此后，物种难以足万，为极下贫。至工业时代，人类籍着先进的科技，对大自然进行更加无度的开发、掠夺，终于酿成了如今全球生态危机的严峻局势。这种危机，实质上就是天人失和，是人类偏离天道，注重人道所结下的苦果。

二、天人和合之道

自然界是一个整体，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可是由于人类的失道，人与自然不能和谐共荣，人类的发展无法良好持续。《太平经》说：夫人命乃在天地，欲安者，乃当先安其天地，然后可得长安也。人的行为准则最终要服从自然界的生生之道，人类只有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才能长久生存。因此，破解全球生态危机困局的唯一途径，就在于抛弃人道，遵行天道，以致天人合一。《道德经》说：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里道祖既肯定了人类为万物之灵的重要地位，同时也指出人类的行为必须要法道而行。《南华经渔父》说：且道者，万物之所由也，庶物失之者死，得之者生，为事逆之则败，顺之则成。故道之所在，圣人尊之。《黄帝阴符经》说：圣人知自然之道不可违，因而制之。法道而行，是人类生存的前提，顺之则生，逆之则亡。《黄帝阴符经》说：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人类只要以天道为人道的法则，做事依循天道而行，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那么，人类重新法道而行要从哪里开始？历代祖师都强调了返朴归真这一途径，也就是从每个人的心性上下功夫。返朴归真，就是要去伪，去除自然天性所无的后天习性。才能彻底制止文明的异化，才能最恰当地参与大自然的演化过程，实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的整体均衡发展，最终将人类的发展引向天人合一的至德之世。而达到返朴归真的途径，我认为应该做到守三心，去二意。何谓三心？一是敬畏心。由道而生的宇宙万物奥妙无穷，人类犹如沧海一粟。因此，人类应该对大自然存敬畏之心。心中有了敬畏，才不会任意破坏。道教的名山宫观、洞天福地中保存着很多古树，有的甚至历经千年仍然生机勃发，郁郁葱葱，这是因为人们视这些古树为神而敬畏之，不敢乱砍所致。因此，敬畏自然、天地和生命，才能更好地保护生态环境。二是顺应心。《太平经》说：大道可顺，不可逆也。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人是大自然的一分子，受自然规律的支配，因此人的行为必须顺应天道而行。人类只有顺应自然，顺应变化，顺应物性，才能与自然和谐共处。三是守护心。人是万物之灵，秉天地之精气而生，有参赞天地化育之责。因此，守护自然，保护大道化生的一切物种，理应成为人类的责任。况且，人类来于自然，归于自然，大自然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唯一空间，只有守护好自然，人类才能获得可持续的发展。

再谈谈去二意。一是要抛弃人为主宰之意，即抛弃人类中心主义和由之生发的征服自然、主宰自然的妄想。万物皆由道化生，皆秉道性，人类是万物之一，而不是万物的主宰。大道化生万物，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人类应当法道而行，在参赞天地化育中，谦下不争，利而不害。二要抛弃无限求取之意。正是由于人类欲壑难填，凭借先进的科学技术，对自然资源进行毫无节制的掠夺开发，才造成目前的生态危机。万物的生、长、成、藏，皆有规律，人类的开发利用，应当遵行天道运行。《通玄真经》中有这样一段论述：先王之法，不掩群而取镺，不涸泽而渔，不焚林而猎，豺未祭兽，罝罘不得通于野，獭未祭鱼，网罟不得入于水，鹰隼未击，罗网不得张于皋，草木未落，斤斧不得入于山林，昆虫未蛰，不得以火田，育孕不牧，鷇卵不探，鱼不长尺不得取，犬豕不期年不得食，是故万物之发若蒸气出。这里告诉我们，人们应遵循四时的变化和生物生长发育的法则来合理地开发自然资源，只有这样，万物才能生生不息，用之不尽。道祖说：知止不殆，知足不辱，这就是要求人类对物质利益的追求不能贪得无厌，充分考虑到自然界生态环境的承受限度，对那些破坏生态平衡的事情，即使具有巨大的眼前利益，也要自我约束，这样才能避免自然界的报复，从而获得可持续发展的空间。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行大道，天人才能和谐共生。要在人们的认识领域牢牢树立起人与自然是相互依存、有机统一的一个整体这个概念。并在这个认识指导下，科学地进行实践活动，在保护大自然的前提下合理利用大自然，为现在的人谋利，为子孙后代积福，建造一个良好的、可持续发展的生存空间。道教界应该多多阐发自身教理教义中倡导天人和谐的思想，为我们的社会贡献出智慧的理念，像敬神一样敬畏自然，再去顺应自然、守护自然，最终回归大自然的怀抱，与万物和谐共荣。

本文作者：张继禹 原文为第二届吉林玄天圣境道教论坛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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