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祖無極寶懺》及其慈愛思想

摘要：《九天大羅玉都師相呂聖真君無極寶懺》是香港道壇常用的經本，一般簡稱為「呂祖懺」或《呂祖無極寶懺》。此經書在香港全真龍門派道堂內非常流行。然而，有關《呂祖無極寶懺》的介紹和研究卻非常少。本文分為兩大部份，第一部份是介紹《呂祖無極寶懺》的結構及內容。第二部份指出《呂祖無極寶懺》中包括大量純陽呂祖師關心世人的內容，充份體現出純陽呂祖師要度盡天下人的崇高理想。

關鍵詞：呂祖懺 呂祖無極寶懺 道教經本

《九天大羅玉都師相呂聖真君無極寶懺》是香港道教一部非常流行的經書，全真龍門派道壇在入壇誦經、或舉行醮會時，都經常禮誦這部經。《九天大羅玉都師相呂聖真君無極寶懺》是經書的全稱，一般簡稱為《呂祖懺》或《呂祖無極寶懺》(下文簡稱《呂祖無極寶懺》)。此經書在香港道門內非常流行。然而，有關《呂祖無極寶懺》的介紹和研究卻非常少[ 現存對《呂祖無極寶懺》的研究，只有《呂祖無極寶懺註》及《呂祖無極寶懺》成書考 一文。《呂祖無極寶懺註》的作者是龍游及丁常雲。龍游是筆名，原名是劉仲宇，任華東師範大學宗教文化中心主任。此書1997年由青松觀香港道教學院出版，2000年由香港蓬瀛仙館再版，對內容略作修訂，封面印有粉嶺蓬瀛仙館修訂本。《呂祖無極寶懺》成書考由黎志添撰文，收入呂祖無極寶懺(道樂光碟)，香港中文大學道教文化研究中心，2010。]，以致從事道教研究的學者、及香港以外的道教徒，對這部經書的了解非常有限，甚至未曾聽聞此經書。若我們以讀書來比喻，一名修讀物理學的學生，必然知道誰人被樹上掉下來的蘋果砸疼了頭。香港的道教徒和經生，都必然知道香港壇堂經常誦念《呂祖無極寶懺》。《呂祖無極寶懺》這經本在香港道教的重要性，相信不用再多說。

本文根據《呂祖無極寶懺》的版本，封面印有壬子孟夏蓬瀛仙館重印，全書最後一頁印有「原板：光緒癸已年孟冬西樵山白雲洞雲泉仙館重鐫 初版一九六一年辛丑季冬 再版 一九七零年庚戌孟夏 德信印刷廠影印藏版」。由此可見，此書初版是清未光緒十九年(1893)由廣東西樵山雲泉仙館重印。至於西樵山雲泉仙館根據甚麼刻本？此經成書於何年、何地？我們沒有更多參考資料可補充。[ 我們沒有證據說此書是成書於1893年雲泉仙館，只能說是雲泉仙館在1893年重刻，即此書可能在1893年前已成書。]從經文中舉出的事例，有明朝永樂年間的人物解縉[ 解縉是明朝永樂年間《永樂大典》的總纂修，下文將提及解縉。]，可以推斷此經書的出世成書，必然在明朝或以後。蓬瀛仙館在1972年重印這部經書，是一部線裝書，但書邊已經加入了德信印刷廠的公司名稱、電話及頁碼。由於經書內保留了大量古字，書的最後一頁提及此書是「德信印刷廠影印藏版」，在技術上而言，影印本不會修改內容。若隨意修改內容，便會涉及大量開支。故此，我們相信「德信印刷廠影印藏版」(即本文引用的版本)與光緒十九年(1893) 西樵山雲泉仙館版本的內容沒有太大的差異。

一.《呂祖無極寶懺》的內容結構

《呂祖無極寶懺》一書可分為三大部份，第一部份是啟壇，主要是開壇時請諸神降壇。第二部份是讚頌與度化，是誦經者對純陽呂祖師的讚頌及純陽呂祖師對世人的教化，這部份亦是經書最核心的部份。第三部份則是結壇部份。下文將對這三部份略作介紹。

第一部份是啟壇，即是開壇。開壇前首先要請諸神降臨壇前，誦經人士在眾神面前反省及懺悔。經文開首是啟壇讚，內容提及我們「有身之始，愚聖無分」，但是，往往受「情慾所覊，多遭疾苦」。故此，每人都要修行，讚文最後提到：「大道盡此，敬修奉持。」在啟壇讚後有一段呂祖讚文，內容是有關純陽呂祖師生平的介紹，如「黃梁夢覺」的經歷及對世人「無求不應」的慈悲心。跟着便有兩組咒文，分別是「開懺咒」及「發鑪咒」。這兩段咒文都有相同的作用，便是請眾天神降臨神壇。當眾神降臨壇前，便是誦經人士對天神的「關告」。所謂關告，即稟告，內容是誦經者向眾天神稟告，經過自我反省後，希望「除罪咎於反改之前，求懺悔於當生之際。」即是希望在今世之中，懺悔自己所犯的過失。懺悔過後，便是向眾神誦念寶誥(即讚頌神仙的駢文)。這部份共有薩祖寶誥[ 薩祖即薩守堅，為宋代道士，精於雷法。]、鍾離太祖師寶誥[ 鍾離太祖即鍾離權，為道教北五祖之一，呂洞賓之師父。由呂洞賓繼承其內丹學說，及後有鍾呂學派的出現。]及許祖寶誥[ 許祖即許遜，東晋道士，曾任旌陽縣令，故又稱為許旌陽，後世尊為道教淨明道的始祖。]。對眾神讚頌過後，便是兩段純陽呂祖師的啟請文，內容是請求純陽呂祖師降臨壇前。

請眾神及純陽呂祖師降臨壇後，便是經文的第二部份，即核心部份。內容有六段經文，都是以「至心歸命禮」開首，內容是對純陽呂祖師的讚頌。讚頌過後，有十四段文字，內容是有關純陽呂祖師是為了度化世人，但恐怕世人沒有領悟，故留下這部經典的目的。這十四段經文，結尾有以下一段文字：「自不致傷生。傷生人最苦，吾欲度斯人。惟恐人不悟，故作如是經。」以說明純陽呂祖師將經文留下給世人的目的。
說明這些目的之後，跟着便是十四段對純陽妙道天尊的讚頌。讚頌之後，有五段純陽呂祖師留下的經文，內容是提及老弱傷殘、曾傷害他人的人、狡詐、佛口蛇心的人、忠臣良將、流亡邊陲、含冤待雪等的人，只要誠心改過或誠心信奉純陽呂祖師，都會得到度化。此外，經文又提及，人生在世，「朝夕奔忙；勞勞碌碌」，即使「金珠滿庫，米麥陳倉」，這些都是無常。故此，世人要把握純陽呂祖師來度化的機會，要「奉真朝斗」才可「壽祿延康。」經文告訴我們，「欲知大道，先復元精。」即是告訴我們，除了要有道德修行之外，亦要修真。若我們忽略修煉，只會是「原精未返，大道難成。」透過個人的修煉，才可「養原復本，羽化而昇。」

得到純陽呂祖師的教誨後，便是對純陽呂祖師的誦讚，經文共有四段，都是以「至心朝禮」開首，跟着便是四字為一短句的句子，這些短句大都是介紹純陽呂祖師的生平和事蹟，如純陽呂祖師在人間幫助老百姓、度化世人、降妖或在仙界的地位；部份則是對純陽呂祖師的讚頌。這些短句都是相當工整，每句共有四字，共二十六句。

經書的第三部份是結壇，即全本經的最後部份。經文提「禮拜已過」，內容是誦經者感謝純陽呂祖師，及純陽呂祖師勸說世人要及早回頭，並學習修道。只能透過修道，世人才能超脫。

由此可見，《呂祖無極寶懺》最重要部份是第二部份，內容是對純陽呂祖師的讚頌及純陽呂祖師對世人的教誨。當中包含了大量純陽呂祖師關懷世人，希望度化世間上各式各樣的人。這些內容，都充份體現出純陽呂祖師對世人的關懷，這種關懷是出自仙聖對於世間凡人所具有的慈愛之心。

二.《呂祖無極寶懺》的慈愛思想

《呂祖無極寶懺》一書出現最多的句子，是：「自不致傷生。傷生人最苦，吾欲度斯人。惟恐人不悟，故作如是經。」[ 經文內容是出自呂洞賓之口，故文中使用「吾」字，經師誦經時，皆會誦為「帝」。]此句在經文中共出現十四次。這幾句的解釋是，自然不會導致生命受到傷害。傷害生命是人生最苦的事，純陽呂祖師希望度盡這些人，免再受災害。但恐怕世人不理解，故留下這部經典，以勸化世人。從這些解釋我們可知，純陽呂祖師留下這部經書的目的，是希望世人不再受苦，這與其他經書提及，純陽呂祖師希望度盡天下人，自己才升仙的慈愛思想是完全一致。[ 《呂祖志》卷一《真人本傳》言：「洞賓再拜曰：岩之志異於先生，必須度盡天下眾生，方上升未晚也。」收入《中華道藏》第四六冊，華夏出版社，2004，頁486。]

以下我們將透過《呂祖無極寶懺》經文，看看純陽呂祖師要度化那些人。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一類人，是頑愚的人。經文中提到「有等頑愚者，縱樂與貪淫。」意思是一些頑劣及愚昧的人，縱情於享樂及淫慾。這些人是自作孽障，沒有生路可走的，即經文說的「自作孽不可生」。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二類人，是聰明的人，經文中提到「有等聰明者，聰明反誤人。」這些人自以為自己很聰明，結果反被自己的聰明所誤。經文中舉出三國時曹植和明朝永樂年間的解縉，這兩人都很聰明，且能七步成詩，結果都因為自己的聰明而受到迫害。他們二人，都不如看透世情的五斗先生[ 五斗先生是唐朝王績筆下五斗先生傳的人物，這可能是一位虛構的人物。]隱居而去。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三類人，是我們稱頌的英雄。經文中提到「有等英雄者，英雄萬古穪。」這些英雄人物，都是我們稱頌萬古的人物，例如力拔山兮的項羽；三國時期稱為五虎的關羽、張飛、黃忠、馬超和趙雲。這些人都不能與「完體大將軍」[ 完體大將軍是指三國時魏國的夏侯惇，但歷史上夏侯惇並不是完體的。傳說他被呂布射去一隻眼睛，但他把眼睛從箭拔出來，自己吞下。歷史上的夏侯惇是一位虛心、儉樸的人。]相比。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四類人，是無知的人，但這些無知的人，並不是我們說的愚昧無知。經文提到「有等無知者，空勞使計深。」經文說的無知，是那些花盡心思使用計謀，卻不了解全局、不知天命的人。經文中提到的例子是戰國時期到秦國刺殺秦王的荊軻。荊軻刺殺秦王失敗，導致秦王發兵攻打燕國。文中舉出一些成功的例子，如春秋末的范蠡及漢朝時的張良，都是「知機能造命」的人。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五類人，是一些愚忠的人。經文提到「有等愚忠者，魯史茟仇荀。」「仇」即是春秋時期宋國的仇牧；「荀」即是春秋時期晉國大夫荀息。仇牧得到宋閔公的重用；荀息得到晉獻公及重用，結果仇牧以被殺、荀息則以自殺收場。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六類人，是凶邪的人。經文中提到：「有等凶邪者，篡國及欺君。」一些篡國及欺君，都是凶邪的人。經文的例子是曹操及曹丕，曹操自封為魏國公，挾天子以令諸侯，曹丕則逼獻帝退位，自立為帝。經文中提到，只忠良的人，會得到上天的保祐，如得到許真君協助的明朝大學問家王陽明。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七類人，是擁有榮華富貴的人。經文中提到：「有等榮華者，天下號財星。」財星，是管財的星宿。用今天的說話，天下號財星即是我們稱為財神的有錢人。經文舉的例子是西漢時鄧通，其富甲天下，最終卻餓死收場。另一例子是西晉的石崇，雖富可敵國，最後卻被殺。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八類人，是貪淫的人。經文中提到：「有等貪淫者，嬌娥擁肉屏。」唐朝天寶年間的宰相楊國忠，在冬天時，要肥胖的妾婢站立以遮風，即歷史上稱為「肉陣」或「內屏風」。經文另有例子，夏紂喜愛妹喜，不理朝政，最後被商湯所滅。這些人都不及悟道、修真的漢武帝。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九類人，是醫術高明的人。經文中提到：「有等求生者，專言草木精。」這些精於草木的人，即古代的醫生。這些醫生是很難做到出世的，如華佗最後被曹操所殺、戰國時的名醫扁鵲也不能長生。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十類人，是經常憂慮人。經文中提到：「有等徒憂者，焦思暗損神。」經常憂慮的人，會有焦慮、煩擾，如戰國時的屈原，見楚國危亡而無力改變，最後投江自盡。漢朝思想家賈誼，因為梁懷王墜馬而死，認為自己沒有做好輔導梁懷王的工作，最後憂鬱而終。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十一類人，是苟且偷生的人。經文中提到：「有等偷生者，惟知愛此身。」經文提到的人物，是在漢武帝時出兵匈奴的李陵，戰敗後投降匈奴，最後病死於匈奴。另一例子是衛律，投降於匈奴，在匈奴被封為王，這些都是苟且偷生的人。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十二類人，是貪吃的人。經文中提到：「有等貪饕者，畢卓與劉伶。」畢卓是晉朝的人，因為貪吃而被廢職。劉伶是竹林七賢之一，在晉武帝時經常嗜酒，被指無能而遭到罷免。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十三類人，即今天我們說「小氣」的人。經文中提到：「有等瞋怒者，些些氣即生。」這些小氣的人，往往因為小事而發怒。如三國時的名將周瑜，雖然周瑜才智過人、有勇有謀，結果因為諸葛亮「三氣周瑜」而活活氣死。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第十四類人，是貪圖榮華富貴的人。經文中提到：「有等貪榮者，三槐共九卿。」所謂三槐九卿，即三公九卿，是漢朝時皇帝以下最高級的政府官員。追求榮華富貴的人，往往都追求這些高官厚祿。

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人共有十五類，提及第十五類人後，經文並沒有以「自不致傷生。傷生人最苦，吾欲度斯人。惟恐人不悟，故作如是經。」來總結，故上文的短句只出現十四次。經文有云：「有等癡癡者，阮肇與劉晨。」按原文舉的例子，所謂「癡癡者」，是沒有把握好修道機會、缺乏智慧的人。如阮肇與劉晨，他們入山迷路，及後遇到二名仙女，請他們到山上居住，及後回到家，原來已經有第七代的子孫

四.總結

《呂祖無極寶懺》是香港道教壇堂常用的經本，在香港道堂內舉行的拜懺儀式，或在外舉行的醮會，《呂祖無極寶懺》差不多是必誦的經本。現存在《道藏》內，有關介紹純陽呂祖師的經本有《純陽帝君神化妙通紀》、《呂祖志》及收入《藏外道書》的《呂祖全書》。然而，香港道堂常用的《呂祖無極寶懺》卻鮮有提及。《呂祖無極寶懺》內包含了純陽呂祖師的生平事蹟外，更有大量度化世人的內容。上文介紹的十五類人，都是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對象。其實，這些人的特點，都或多或少出現在我們身上，即我們任何一人，都是純陽呂祖師要度化的對象。這充份顯示出純陽呂祖師對世人的慈愛，即要度盡世間每一個人，自己才最後成仙。

注：

1現存對《呂祖無極寶懺》的研究，只有《呂祖無極寶懺註》及《呂祖無極寶懺》成書考 一文。《呂祖無極寶懺註》的作者是龍游及丁常雲。龍游是筆名，原名是劉仲宇，任華東師範大學宗教文化中心主任。此書1997年由青松觀香港道教學院出 版，2000年由香港蓬瀛仙館再版，對內容略作修訂，封面印有粉嶺蓬瀛仙館修訂本。《呂祖無極寶懺》成書考由黎志添撰文，收入呂祖無極寶 懺(道樂光碟)，香港中文大學道教文化研究中心，2010。

2我們沒有證據說此書是成書於1893年雲泉仙館，只能說是雲泉仙館在1893年重刻，即此書可能在1893年前已成書。

3解縉是明朝永樂年間《永樂大典》的總纂修，下文將提及解縉。

4薩祖即薩守堅，為宋代道士，精於雷法。

5鍾離太祖即鍾離權，為道教北五祖之一，呂洞賓之師父。由呂洞賓繼承其內丹學說，及後有鍾呂學派的出現。

6許祖即許遜，東晋道士，曾任旌陽縣令，故又稱為許旌陽，後世尊為道教淨明道的始祖。

7經文內容是出自呂洞賓之口，故文中使用「吾」字，經師誦經時，皆會誦為「帝」。

8《呂祖志》卷一《真人本傳》言：「洞賓再拜曰：岩之志異於先生，必須度盡天下眾生，方上升未晚也。」收入《中華道藏》第四六冊，華夏出版社，2004，頁486。

9五斗先生是唐朝王績筆下五斗先生傳的人物，這可能是一位虛構的人物。

10完體大將軍是指三國時魏國的夏侯惇，但歷史上夏侯惇並不是完體的。傳說他被呂布射去一隻眼睛，但他把眼睛從箭拔出來，自己吞下。歷史上的夏侯惇是一位虛心、儉樸的人。

(梁德華 香港道教聯合會主席)

本文为作者在第三届国际道教论坛上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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