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藏》中三种存思日月插图道经考论

提要： 《道藏》中有三种存思日月插图道经，即《无上三天玉堂正宗高奔内景玉书》卷上、 《无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卷四和《太上玉晨郁仪结璘奔日月图》 ，通过对其内容和插图分析表明：一， 《郁仪结璘图》中的存思日月法与《九真中经》所载早期方法不同，有明显内炼色彩，应是后出方法；二， 《郁仪结璘图》和《玉堂大法》卷四几乎完全一致，插图也非常接近，它们最早是宋代所绘；三， 《高奔内景》的方法较之《郁仪结璘图》和《玉堂大法》卷四都要复杂，其出世时代可能更晚一些。

关键词：无上三天玉堂正宗高奔内景玉书 无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 太上玉晨郁仪结璘奔日月图 九真中经

《正统道藏》收录有三种关于存思日月方术的含插图道经，即洞真部方法类的《无上三天玉堂正宗高奔内景玉书》（以下简称《高奔内景》）卷上、《无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以下简称《玉堂大法》）卷四《高奔内境品第四》和洞玄部灵图类的《太上玉晨郁仪结璘奔日月图》（以下简称《郁仪结璘图》），一般认为前两种文献为宋人编撰，后者出于南北朝，但实际上这种看法并不确切，这三部道经之间有密切关系，特别是它们的插图都采用相似符号，样式也相近，有可能是同一时代所绘。本文以图像为中心，对上述道经所载存思日月法及其关系、图像绘制时代等问题进行分析，不当之处，敬请指正。

一 道经介绍

1、《太上玉晨郁仪结璘奔日月图》一卷

玉晨即太上玉晨大道君，最早出于上清派。《一切道经音义妙门由起》引《大洞真经》云：上清高圣太上大道君者，盖玉晨之精气，庆云之紫烟，玉晖曜焕，金映流真，结化含秀，包凝立神，寄胎母氏，育形为人，母妊三千七百年，乃诞于西那天郁察山浮罗之岳，丹玄之阿矣。郁仪为奔日之仙，结璘为奔月之仙，《黄庭内景经高奔章第二十六》云：高奔日月吾上道，郁仪结璘善相保，乃见玉清虚无老，可以回颜填血脑。故《郁仪结璘图》是一种述奔日月存思法的道经。此外，《上清太上帝君九真中经》卷下有《太上玉晨郁仪奔日赤景玉文》和《太上玉晨结璘奔月黄景玉章》，其内容与《郁仪结璘图》有很多一致的地方，但无插图。《九真中经》为早期上清派重要经典，其《郁仪赤文》、《结璘黄章》两篇出世时代应当很早，《道藏提要》认为它们似出于晋代。关于《郁仪结璘图》与《九真中经》的关系，朱越利曾认为前者当是后者的一部分，《中华道藏》认为前者系摘录后者改编而成，约出于南北朝。但是仔细比较《郁仪结璘图》和《九真中经》两篇文字，二者在内容上差别很大，尤其是存思日月的方法非常不同，《郁仪结璘图》应当是上清派早期存思日月法进一步发展的产物，关于这个问题的具体讨论见下文。

2、《无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卷四

《无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虽然未署撰者，但书中多处文字透露了作者信息。如卷一最后一段为路时中之记，说他于宣和庚子（1120年）上元夜时见到祖师赵升，赵升对他说：余吴之赵升也，今侍阙下焉。吾昔生于天目山中，有秘书，临上升之时，藏于江南句曲山三茅大山之顶，汝其往取。后果得之。卷二八最后部分路时中又云，前言七品格乃绍兴戊寅（1158年）天君降授，时中与其弟子翟汝文亲闻笔记。据以上情况，《道藏提要》认为该书为路时中编记，成书当在南宋初。该书卷四为《高奔内境品》，内容与《郁仪结璘图》几乎完全一致，但较《高奔内景》卷上简略。

3、《无上三天玉堂正宗高奔内景玉书》卷上

《高奔内景》亦不署撰人，卷上述存思日精月华法，卷下述存思星斗法。《道藏提要》根据其书文句图符等与《无上玄元三天玉堂大法》卷四《高奔内境品》和卷五《升斗奔辰品》有颇多类同，故认为它大概也是路时中所编。《高奔内景》卷上开篇云：师曰：夫学上道，希慕神仙，惟日精月华乃能炼成仙道今高奔日月之道，即是太上传祖师之秘旨，古惟口口相授，不假文辞故《黄庭经》云：高奔日月吾上道，郁仪结璘善相保。又云：日月光华救老残。可见该书与《郁仪结璘图》有相同的上清派背景。该书虽然也是通过存思日月来修神仙，但取高奔而名之。与上述两种道经比较，《高奔内景》所述方法不同之处很多，插图也有明显区别。

二 存思日月方法比较

《九真中经》卷下云：奔日月隐道，太上上清太极九皇四真人之所宝秘，玄虚元君之玉章也久久行之，上奔日月，得给玉童玉女各十五人。太上《郁仪赤文》《结璘黄章》，乃太上玉帝君之灵秘篇也。它认为日月中各有神，思之存之可位升上真。根据《郁仪赤文》和《结璘黄章》可知，日中有五帝，月中则有五帝夫人配之五帝讳字服色为：青帝，讳圆常无，字照龙韬，衣青玉锦帔苍华飞羽裙，首建翠蓉扶晨冠；赤帝，讳丹灵峙，字绿虹映，衣绛玉锦帔丹华飞羽裙，建丹扶灵明冠；白帝讳皓郁将，字回金霞，衣素玉锦帔白羽飞华裙，建皓灵扶盖冠；黑帝，讳澄增停，字玄录炎，衣玄玉锦帔黑羽飞华裙，建玄山芙蓉冠；黄帝，讳寿逸峊，字颷晖像，衣黄玉锦帔黄羽飞华裙，建扶灵紫蓉冠。行奔日道时，当祝识帝服名字，存其服色，在己之左右前后。五帝夫人讳字服色为：青帝夫人，讳娥隐珠，字芬艳婴，衣青琼锦帔翠龙凤文飞羽裙；赤帝夫人，讳翳逸寥，字宛延虚，衣丹蕊玉锦帔朱华凤络飞羽裙；白帝夫人，讳灵素兰，字郁运华，衣白琳四出龙锦帔素羽鸾章飞华裙；黑帝夫人，讳结连翘，字淳属金，衣玄琅九道云锦帔黑羽龙文飞华裙；黄帝夫人，讳清荣襟，字炅定容，衣黄云山文锦帔黄羽龙文飞华裙。行奔月之道时，当祝识五帝夫人名字，存其服色，在已之左右前后。

存思日月之所有一定要求，《九真中经》云：存奔日月道者，任意所便行耳，不必尽为之也。欲得静室隐止，唯令见日月之始晖处也。若不绝人事，与外物相干者，不得行此道也。奔日法的步骤如下：

行郁仪奔日之道，旦旦视日初出之时，时无日当在静室，先临目闭气十息，因又咽日光晖十过，当存令日光霞使入口，即而吞之，毕微呼日中五帝君字，并月魂名，凡三过。毕阴祝曰：愿得与五帝真君月魂精神共乘景云上奔日宫。又闭目，乃存青帝君，从日光中来下，在我之左。次又存赤帝君，从日光中来，在我之右。次又存白帝君，从日光中来，在我之背。次又存黑帝君，从日光中来，在我之左手上。次又存黄帝君，从日光中来，在我之右手上。次五帝都来，存帝服色，令髣髴。于是叩齿五通，咽液九过，微祝曰

奔月法的步骤如下：

行结璘奔月之道，夕夕视月初出之时，无月者于静室中，先临目闭气九息，因又咽月光九过，当存月光使入我口中，即而吞之，毕微祝五帝夫人讳字，并日魂名，凡三过。乃存月中青帝夫人，从月光中来，在我左右，相次比如存日中五帝法。都来，存服色极令髣髴。于是又叩齿九通，咽液九过，微祝曰

通过上述存思过程来看，《九真中经》所记存日月法认为日月中有神，存之思之可使其降于已身，保其长生，这一思路与早期道教的存神法如《太平经》画像思神法相一致。

《郁仪结璘图》对奔日月之道出处的说明与《九真中经》相同，亦谓奔日月隐道，太上上清太极九皇四真人之所宝秘，玄虚元君之玉章也。太上《郁仪赤文》、《结璘黄章》，乃太上玉帝君之灵秘篇也。然而，其书中所记虽然包含有《九真中经》中《郁仪赤文》和《结璘黄章》的一些内容，但重点介绍的修炼方法是有插图的部分，而这部分的出处与《九真中经》不同，特别是修炼法出现明显变化，存思时须口含或手执《郁仪赤文》和《结璘黄章》：

太素真人曰：子存日精五帝君，口含太上《郁仪文》，须此道成乃见日中君，无此徒劳自烦冤。又曰：子存月精五帝夫人，口含太上《结璘章》，须此道成乃见月夫人，无此徒劳自悼伤。

右二条太素真人受太帝君诀言， 《太上隐书》云存时执之，帝君云含之。

存日月法的场所也发生了变化，不需要看到日月出，而在密室之中：

《内视中方》曰：子欲步空，当存日月，子欲登清灵，当存五星。密室密行，不出户庭，此之谓也。

最重要的变化还是在存思步骤上，其关键已不在存想日月之神，而完全成为一种内炼方术。如存日法：

《玉堂宗旨》云：当于朔旦平坐，清斋静定，叩齿三十六通，先存自己丹田为大海，日从海出，本身坐顶门，身如山石。呪曰：阳生元海，自下而升，混混阳精，逐散群阴，中有大神，郁仪之君，降此真气，濯我身形。

《玉堂宗旨》云：诵呪毕，咽津九过，次存日升，金光照映我真形，我朝日宫，呪曰：金轮呈瑞，洞焕阳明，炎光奔飞，万里流精，魔爽灭焰，尘垢荡清，冲虚飞步，驭气高升。

《玉堂宗旨》云：诵呪毕，咽液九过，次乘火龙，奔日宫，呪曰：火龙前驱，透顶光飞，神入无何，朝拜郁仪，瞬目上御，混合灵辉，一真逐本，烧灭彭尸。

《玉堂宗旨》云：诵呪毕，咽津九过，思入日宫，与身为一，良久忘形，融融如春，行之一年辟病，役使鬼神，去来自然，二年通仙，三界侍卫，三年魔王保举，九年功成，五帝下友，诏子为真人，得长生矣。

存月法与此相似，都与《九真中经》明显不同。通过以上四个步骤可以看出，《郁仪结璘图》中的存日月法已经不是早期存神法的形式，明显趋向内炼。实际上，《郁仪结璘图》包括两部分内容，一是《九真中经》所载《郁仪赤文》和《结璘黄章》的一些内容，二是新发展的存思日月法，后者有明显内炼倾向，应当是一种后出方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