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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在语言问题的看法上,庄子与海德格尔存在着高度的同一性。在他们看来,一切语言的出发点并不是人,而是语言本身,人们能够在语言中去体悟道、体悟存在。这里借助海德格尔对语言的分析对庄子《齐物论》之言进行了探讨,从多方面阐述出二者在语言道路上的契合。他们的语言不是人对事物的描述,而是心与物的交流,放弃偏执,使其自然显现。
[关键词]海德格尔;庄子;语言;道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本刊网址]http://www.hbxb.net
在哲学的发展过程中,语言始终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对于语言,庄子与海德格尔却有着独特的看法,并且在语言问题的看法上他们有着高度的同一性,虽然海德格尔对语言的解构有些深奥难懂,而庄子则运用小故事使其语言变得形象生动,但他们所要表述的有很多契合之处。
一、“显现之道说”:海德格尔语言之本
海德格尔对语言的思考与常人不同,他一直围绕究竟是语言在先还是人言在先的问题进行思考。海德格尔指出:“就其本质而言,语言既不是表达,也不是人的一种活动。”言外之意也就是虽然是人在说话,但是人只是语言得以表达的一个通道。
海德格尔对语言的论述,是从本体论的角度出发,在他看来,传统的语言学和哲学对语言的阐述与理解都很表象,只是单纯的从表层对语言进行了分析,并没有通向语言的本质。同时传统的语言观恰恰是将语言的本质遮蔽了,因为单单从人们所说出的话来研究语言,就会将人是基于什么而说的这一根本性问题忽略。因此,海德格尔的语言哲学便是给人言找到一个根基。
海德格尔在追问语言的本质时提到:“如果我们要探问语言,亦即探问语言之本质,那么,语言本身必须已经对我们劝说了……任何问题的提出都是在被追问的东西的允诺中发生的。”在他看来,我们去探讨语言本质的时候,本身就已经被语言所召唤了。他直接得出本质的语言便是大道之道说这一结论,认为语言即是道说,而大道的显示是通过人来开辟道路。
由此可见,语言的本质,不是讲语言是什么,而是语言开辟道路。道说通过让人说而显现出了自己成道的过程。人和万物都是通过语言所开辟的道路得以显现,同时它也是通过此种方式来显现自身。只有认为人和语言二者是共同存在,并能将语言的发言权交还给语言,这样我们才能够听到存在最本真的声音。因此,海德格尔的语言思想的出发点是语言本身,而不是人。人是要能够将自身归属于道说,倾听道说,才能有所说。在对语言的理解中,庄子与海德格尔有很多契合之处。
二、“吾丧我”与显现之道说
庄子关于语言的思考,始终是建立在道家哲学的基础之上。《易经》中曾提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庄子对语言的看法也持有相同的态度。他也将语言分成了两种境界:器之语言与道之语言,认为“器之语言”是人们平时日常生活中沟通时所用的语言,是具有实用功利性质的。而“道之语言”的“道”是作为道家哲学的最高范畴,庄子认为这种语言是最值得人们所追求的。然而事实上人们生活在凡尘俗世中,或为琐事忙碌或沉浸在功利荣华之中,几乎都将宇宙本真的声音都遮蔽了。如庄子所提“汝闻人籁而未闻地籁;汝闻地籁而未闻天籁夫!”也正是因此,庄子提出了以“吾丧我”来契合他的“道之语言”。
关于庄子的“吾丧我”,方东美先生也提到“庄子在齐物论里,要把真正的自由精神,变做广大性的平等,普遍的精神平等……每个人都常以自我为中心,同于己者就是之,异于己者就非之,所以造成许多隔阂,把和自己不同的看法排斥掉,或隔绝起来,而自以为是!这点是道家认为最忌讳的一件事。”
由此可见,人们只有放弃以自我为中心,放弃自认为的至高于万物之上的地位,才能够超然俱得,才能真正拥有庄子所说的天籁之音。庄子的吾丧我提示人们要放弃那些以自我为中心的偏私的立场,要超越日常语言的束缚,展现出自然的契合天地宇宙万物的真实言说;而海德格尔的显现之道说也是要求人们不要强求,要听从语言以自身的方式存在,要放弃形而上的观点。就这样,两位哲人在语言的途中相遇了。
三、“是非生死”与显现之道说
当语言由人类说出的时候,就已经包含了人类的思想。每个人对不同的事情,肯定或是否定的意见都会由自己的有限的观点所产生。而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对于事物观点的有限性,总会已自己的意见为是,他人的意见为非。对于这种是非问题的看法,庄子有着他独到的认识。他说:“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彼是方生之说也,虽然,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因是因非,因非因是。”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庄子并不是像其表面所描述的那样,是对于是非生死这些对立问题的讨论,其中更为深层的蕴含着他想要将自己的存在融入到万物的存在之中,把生死都放回到朴素之心与万物本身的境域中去。其目的并非要强调那些有形有名的现成的事件的生死,而是为了突显他对于生死运作的深刻体悟。由此可见,庄子在此是要呼吁人们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能够倾听自己内心深入的本真的声音,去除成见之心,将自己敞开、融入到整体之中,并在这个基础之上实现自己的本性。
海德格尔把人的本真的存在解释为了向死亡的存在,他提到:“死亡是对任何事物都不可能有所关涉的可能性,是对任何存在都不可能的可能性。”表面看起来于庄子的看法迥然不同,但若是仔细研究海德格尔的语言,会发现他与庄子对生死的观点阐述中都包含着对人本性的看法。海德格尔认为如果人能够把最最本真的自我融入到世界中,那么就会无畏地面对死亡。就如庄子齐是非生死并把心融人到自然万物中的生存状态。人们往往不能做到如此,是因人心会被外界事物所束缚,不自觉的就将其本心遮蔽,不能显现本心,也就做不到体悟万物的本真存在。 四、“莫若以明”与显现之道说
我们要清楚,即便齐是非之后,世界上仍然是有是非的存在。在此既要承认世界上理论的多样性,又要做到不受这些多样性的限制,这就需要我们达到一种境界,即莫若以明。
对于“莫若以明”郭象注为:“夫有是有非者,儒墨之所是也;无是无非者,儒墨之所非也……反覆相明则所是者非是,而所非者非非矣。非非则无非;非是则无是。劳思光认为,庄子觉得儒墨都是有成见之心的,要破除他们的成见,只有用虚静之心去关照。而陈鼓应先生也认同了他的观点,将其解释为:“不如用明镜之心去关照。”《齐物论》中指出,要想人们克服自以为,那么首先就要做到“明”。要懂得看到别人的是,同时也要看到自己的非,想要达到这一点,就要靠明来实现。庄子这里的“莫若以明”就是要明道和言,使它们不被遮蔽。
庄子的“莫若以明”与海德格尔思想这有着某种共通之处。海德格尔认为:“‘真理’并不是正确命题的标志……‘真理’乃是存在者之解蔽,通过这种解蔽,一种敞开状态才成其为本质。”这里的“解蔽”与庄子观点一致,庄子主张要从道德角度关照物,不要因自己的所执而遮蔽了“明”。由此可见,海德格尔的“解蔽、去蔽”同庄子的“莫若以明”同一,他们都是通过使道说不被遮蔽的方式将本性显现出来。
五、“道不可言”与显现之道说
庄子在对“道”的思考中,也感觉到了语言对于“道”的无奈。“道”在不同的语境中有着不同的含义,然而如果要将其统一界定的话,那么这个“道”则是无,又或说它是形而上的。《齐物论》中有提到:“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谦,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这些正说明了庄子所谓的“道”一旦被说出之后就不再是“道”了。
即便我们无法用语言去表达“道”,但人们对于“道”的解释也没有停止过,人们一直努力的想要尽其所能将“道”的内涵用语言表达清楚。但是在不断追求和尝试的过程中发现,你越是想要努力说明道,就将离道越远。庄子即是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不再执着于说什么,而是转而考虑需要怎么去说。虽然道不可言,但是可以借助语言感觉和体悟到。要想借助语言来达到这种效果,就要释放道德自然性,使之成为一种自然而然的语言。在庄子的思想中,“道”就是以逍遥自适的人生体验为基础的,更注重的是无为而自适。
在语言层面来讲,“道”本身是在“说”,但这种说则是以沉默不语的方式显现出来的。这种现象并非靠人来说,而是由自然万物的“沉寂”所展现的。这也就是所谓的大道无言而又有言。这些在海德格尔的哲学中表现得更为明显。海德格尔提出自己的看法:“语言作为寂静之音而说”。寂静之音是海德格尔从存在论的角度对语言进行的界定。人想要通达人的本质的道路,其实就是人通达语言本质的道路,而海德格尔认为通达语言的唯一道路就是“倾听”。在海德格尔和庄子那里,语言是不能够直接给我们提供事情显而易见的本质,只有使本心不被遮蔽、完全敞开,才能够既把握自己的本真之性,同时把握万事万物的本然。